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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国张了张嘴，半天没合拢。
扶了扶差点滑掉的眼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亿点点冲击。
他见过谦虚的，可没见过谦虚到把沪大保送名额往外推的！
这丫头，莫不是在跟他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还是说，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境界己经高到他无法理解的地步了？
“孩子，你……”王建国斟酌着语句，语气沉重。
“你这不是胡闹吗？叔告诉你，可不能因为家里老人给你留了点家产，就想着坐吃山空，当个败家子！”
“你这个年纪，正是学习知识、增长才干、为国家建设出力的时候，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糊涂，误了青春，耽误了韶华啊！”
王建国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看向夏雨儿的眼神里，充满了长辈的担忧和期盼。
夏雨儿心中涌过一股暖流。
这王主任，倒是个实在人。
比她那个所谓的渣爹姜伦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将那张份量不轻的介绍信轻轻推回到王建国的办公桌上，眼神清澈而坚定。
“王叔，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也正因为不想辜负青春，不想耽误韶华，我才有这个想法。”
王建国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夏雨儿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王叔，不瞒您说，我外公是机械工程师，外婆是银行家出身。他们虽然下放到了北大荒，但对我的教育一天都没落下。”
“别的不敢说，就我现在的文化水平，凭自己本事考个大学，还是有信心的。”
王建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确实，从昨天跟这丫头打交道来看，她条理清晰，言语得体，绝不像是个不学无术的。
夏博远夫妇是什么人物，他多少也有些耳闻。
“只是，”夏雨儿话锋一转，“机械制造这个专业，说实话，我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如果将来我要读大学，我希望能选择一个自己真正热爱的专业。而且……”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建国。
声音里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与远见。
“王叔，您不觉得，现在的政策越来越好了吗？国家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不想一辈子待在工厂里，捧着铁饭碗，挣那一眼望到头的死工资。”
王建国被她这番大胆的言论惊得怔住了。
这丫头，口气不小啊！
“那……那你想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追问。
夏雨儿嫣然一笑，笑容在上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我想……干个体！自己创业，做生意，当个时代的弄潮儿！”
“干……干个体？！”
王建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乖乖！
上面关于鼓励和引导个体经济发展的文件才刚刚下发到他们这些单位，还没来得及组织学习和广泛宣传呢！
这小丫头片子就己经嗅到风向，嚷嚷着要“干个体”了？
他审视着夏雨儿，那双清澈的凤眸里闪烁着不容辨错的野心和自信。
他忽然想通了什么，这丫头的见识，恐怕不仅仅是夏博远夫妇教导的结果，更是骨子里带来的！
夏博远当年在沪市可是叱咤风云的大资本家，他外孙女有这种想法，似乎……也不足为奇？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这话，果然不假！
国家刚一提倡搞活经济，夏雨儿就要紧跟时代脉搏，第一个吃螃蟹了？！
“孩子，你可别冲动！”
王建国回过神来，连忙劝道：“现在这情况，还不明朗。个体户，说出去名声也不太好听。”
“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又没经验，创业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啊！”
王建国语重心长。
“我看，这上大学的事，你还是再好好考虑考虑。叔给你时间，不着急答复。”
夏雨儿乖巧地点点头：“哎！谢谢王叔，我会认真考虑的。”
她心里却在盘算：个体户名声不好听？那是老黄历了！
再过几年，不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当万元户呢！
到时候，谁还管什么“铁饭碗”？
就在这时，夏雨儿的目光落在了王建国办公桌手边的一个小相框上。
“王叔，这是您女儿？”
她随口问道。
相框里是一张有些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眉眼弯弯，笑容甜美。
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花儿一般的豆蔻年华。
王建国拿起相框，刚才还严肃的脸庞瞬间柔和下来。
粗糙的手指轻轻着相框边缘，眼神里充满了自豪和不易察觉的伤感。
“是啊，我唯一的闺女。”
他声音有些沙哑，“跟你差不多大。算起来，我也有整整八年没见到她了。”
说着，这个在单位里雷厉风行的汉子，眼圈竟然微微泛红。
“我这闺女，跟你一样，当年也响应号召，下乡去了北大荒。”
“不过她争气，在那样的苦地方，也没忘了学习。”
王建国声音里满是骄傲。
“这不，刚接到信儿，说她表现优异，获得了回城参加高考的资格，现在己经在回沪市的火车上了。”
“顺利的话，今天下午就能到家！我呀，今天下午就能见到我日思夜想的宝贝闺女了！”
王建国说着，将手里的相框小心翼翼地递给夏雨儿，那份深沉的父爱几乎要满溢出来。
夏雨儿接过相框，看着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又看着王建国脸上那无法掩饰的对女儿的思念、欣赏和疼爱，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同样是当爹的，她那个便宜渣爹姜伦，跟眼前的王建国比起来，简首就是云泥之别！
一个把女儿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一个却把女儿视若掌上明珠。
“王叔，真羡慕你们父女的感情。”
夏雨儿由衷地说道，声音里带着未曾察觉的向往。
她垂下眼眸，目光再次落在照片上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孩脸上。
女孩的眉眼间，有一种熟悉的英气。
等等！这眉眼……这笑容……
夏雨儿的呼吸猛地一滞，瞳孔骤然收缩！
她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举着相框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是……”她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牛晴杰？！”
牛晴杰！
这个名字，这张脸，她化成灰都认得！
这不是……这不是那个她的小学同学，投奔她去了北大荒红旗堡大队的知青……她曾经的好姐妹牛晴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