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观察员的冰冷提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人类头顶。柯伊伯带残存的防线在三条受创但仍凶悍无比的黑暗触须攻击下,节节败退,每拖延一小时都伴随着惨重的牺牲。小行星带,规模宏大的防御堡垒群正在夜以继日地抢建,巨大的工程舰如同忙碌的工蜂,在冰冷的岩石间穿梭,铺设能量导管、架设武器平台、激活空间干扰力场。空气(或者说,循环气体)中弥漫着焊枪的焦糊味和金属的冰冷气息,以及…挥之不去的绝望与紧迫。
地球,“棱镜”实验室。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分成了数个区块:
一侧是柯伊伯带前线传回的惨烈战斗画面,秩序谐振器的干扰光束在黑暗触须上溅起涟漪,却难以再复制“磐石号”的伤害奇迹,人类的星舰如同扑火的飞蛾不断陨落。
另一侧是“守望者”观察员那道银色秩序干涉的详细频谱分析,其结构的复杂精妙远超人类现有理解,燧人氏的算力与知识棱镜的数据库结合,也只能解析出一些皮毛。
第三侧则是月球“广寒”基地同步传输的“墨匣”实时数据流,其活性曲线在经历艾莉森博士冒险注入能量后的短暂飙升后,并未如预想般失控暴走,反而…进入了一种诡异的、高度有序的“内敛”状态。
林风站在屏幕前,双眼布满血丝,意识在现实与知识棱镜的“回廊”边缘高速切换。他既要指挥全局,又要亲自参与对观察员秩序波段和“墨匣”异变数据的深度解析。大脑如同超频运转的引擎,发出危险的嗡鸣。
“观察员的秩序干涉…核心在于一种‘绝对相位锁定’,”陈院士指着频谱中一段极其稳定的波动,“它并非粗暴压制,而是瞬间构建了一个与目标混沌波动完全‘反相’且‘稳固’的秩序场域,迫使混沌自我湮灭。我们的谐振器…差的是这种‘绝对性’和‘稳定性’!”
“需要一种…更本源的秩序力量作为谐振核心。”林风揉着刺痛的太阳穴,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月球基地传来的“墨匣”数据。那内敛状态中检测到的微弱有序信号…让他心头一动。
月球,“广寒”基地,核心隔离室。
艾莉森博士穿着厚重的防护服,隔着多层强化玻璃,死死盯着中央悬浮的“墨匣”。此时的“墨匣”己经大变样。原本不断流动的幽暗符文变得极其缓慢、凝滞,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如同冰霜般的灰白色结晶。之前那令人窒息的恶意气息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重的…死寂感?不,更像是火山爆发前的凝固。
“能量吸收停止。外部精神污染辐射降至一级阈值以下,近乎于无。”助手报告着,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但内部…检测到高度凝聚的能量反应!核心温度急剧下降!物理结构正在…重组?!”
“重组…”艾莉森喃喃道,调出高精度微观扫描图像。图像显示,在“墨匣”的核心区域,那些原本混乱蠕动的混沌物质,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规则的方式排列、凝结!形成一种…棱柱状的、内部结构精密到令人目眩的灰色晶体!
“就是这个!”艾莉森呼吸急促,“能量注入的临界点…不是引爆,而是…触发了某种‘提纯’或‘结晶’的相变过程!报告指挥中心!‘墨匣’样本核心出现高度有序化结晶现象!暂命名…‘混沌凝核’!其物理属性和能量属性…未知!但检测到极强的…秩序侧稳定性!”
地球,星耀总部。
“混沌凝核?”林风和陈院士同时一震!艾莉森的报告与数据同步传输过来。看着那在混乱核心诞生的、结构精密的灰色晶体图像,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林风脑海中炸开!
“‘秩序结晶’…知识回廊里提到的‘秩序结晶’催化剂…”林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天然矿物…是高度提纯、秩序化逆转的‘混沌核心’残骸?!”
“逻辑上…说得通!”陈院士眼睛放光,“混沌与秩序,相生相克!极致的混乱被强行压缩、逆转,反而可能诞生极致的秩序!就像…宇宙大爆炸的反演!”
“艾莉森!立刻尝试物理接触‘混沌凝核’!小心剥离!我需要它的物理和能量参数!立刻!”林风对着通讯器吼道。如果这“混沌凝核”真的具有强大的秩序稳定性…它或许就是解决秩序谐振器核心难题、甚至对抗“黑暗吞噬者”的关键!
月球基地。
艾莉森深吸一口气。“准备纳米级金刚石切割刀!力场约束装置最大功率!信息滤网…保持超频!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机械臂在精密操控下,小心翼翼地探向“墨匣”表面那层灰白结晶。切割刀接触的瞬间,结晶层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即使隔着层层防护,也让实验室内的温度骤降!
突然!
嗡——!
就在机械臂即将触及核心那点灰色晶体时,整个“墨匣”猛地一震!覆盖表面的灰白结晶层瞬间布满裂纹!一股比之前注入能量时更狂暴、更纯粹的混沌能量,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目标首指——正在剥离它的机械臂和…隔离层外的艾莉森!
“不好!压制失效!它要反噬!”助手惊叫!
强大的能量冲击和信息污染瞬间冲垮了超频运行的信息滤网!实验室所有屏幕一片雪花!刺耳的警报淹没一切!
地球指挥中心,月球基地的画面瞬间黑屏!只留下刺耳的噪音和最后传来的能量读数爆表警告!
“艾莉森!”林风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千钧一发之际!
艾莉森博士没有后退!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在防护服头盔内,她手动解除了机械臂的安全限制,将全部能量导向了切割臂末端!
“给我…出来!”她嘶声命令!
滋啦——!
一道刺眼的能量电弧在机械臂与爆发的混沌能量核心之间炸开!混乱与秩序的力量猛烈对冲!在能量乱流中,机械臂顶着狂暴的冲击,精准地钳住了那颗刚刚成型、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灰色棱柱晶体——“混沌凝核”,然后猛地向外一拽!
轰!
“墨匣”失去了核心,剩余的能量如同失去了骨架的烂泥,瞬间失控爆开!狂暴的混沌能量席卷了整个隔离室!强化玻璃寸寸龟裂!坚固的活性合金墙壁被撕裂、扭曲!
“博士!”助手在最后时刻,启动了紧急物理隔离闸!厚重的合金闸门轰然落下,将爆发的核心区彻底封闭!但爆炸的冲击波依旧将艾莉森和助手狠狠掀飞,撞在实验室后墙上!
烟尘弥漫,警报长鸣。
隔离闸外,艾莉森挣扎着爬起,防护服多处破损,嘴角溢出鲜血。她不顾伤痛,第一时间看向机械臂的末端。那只精密的钳爪,在剧烈的爆炸中己经扭曲变形,但爪心…一颗鸽子蛋大小、通体呈现深邃灰色、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光点缓缓流转的棱柱晶体,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晶体表面光滑冰冷,散发着一种绝对的、令人心安的稳定感。之前爆发的恐怖能量和污染,在它身上荡然无存。
“成…成功了…”艾莉森咳出一口血,脸上却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紧紧握住了那颗“混沌凝核”。
地球指挥中心。
通讯恢复,画面中一片狼藉,但艾莉森紧握晶体的手出现在镜头前。“‘混沌凝核’…成功剥离!样本…稳定!重复,样本稳定!”
巨大的压力瞬间释放,指挥中心爆发出压抑己久的欢呼!
林风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立刻将‘混沌凝核’样本数据及物理参数传回!最高优先级!”
数据流涌入。燧人氏和知识棱镜同时启动分析。
【物质构成:未知高密度结晶。】
【能量属性:惰性(表面)。深层检测到…近乎无限的秩序稳定性。】
【信息污染:零(完美隔绝外部混沌)。】
【初步判定:可作为超高阶秩序能量载体及稳定器。】
“就是它!”陈院士激动得声音发颤,“用它作为谐振核心!构建‘绝对相位锁定’!”
“立刻启动‘方尖碑’计划!”林风下达命令,声音斩钉截铁,“以‘混沌凝核’为原型,结合棱镜知识,全力研发新一代‘秩序稳定核心’!目标:24小时内,完成第一台原型机!安装在小行星带‘长城1号’堡垒主炮上!”
“诺亚方舟,火种预案第二阶段…暂停。”林风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三条仍在逼近的黑暗触须,以及深空探测阵列捕捉到的、在更远处柯伊伯带奥尔特云方向,那团正在加速靠近、规模远超触须千百倍的、令人窒息的巨大阴影轮廓——“黑暗吞噬者”的主体!
“我们…不逃了。”林风的声音通过通讯,传遍所有防线和基地,“用我们从混沌中夺来的秩序之种,为我们的家园…筑起高墙!”
人类文明,在绝境中,终于从毁灭的深渊边缘,抓住了一丝逆转的微光。但这微光能否真正点亮,还要看即将在小行星带爆发的那场…秩序与混沌的第一次正面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