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澈……”
她跪坐在原地,茫然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尝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字眼。月光洒在她素白的衣裙上,也映亮了她那双清澈如初的眸子。那里面,三分是初生牛犊般的戒备,三分是对未知的恐惧,剩下的西分,却是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一丝丝的亲近与依赖。
“是……我的名字吗?”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我,“那……仙长,您又是谁?我们……以前认识吗?”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十三年的酸楚与等待,都化作了此刻嘴角的笑意。我不能告诉她真相,那份沉重的过往,对现在的她而言,太过残忍。
我学着当年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懒洋洋地说道:“你的名字,是我给的。至于我是谁……你可以当我是你的债主。”
“债主?”水澈更迷茫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衣袖,“小妖……小妖身无长物,不知欠了仙长什么?”
“你欠我的,可多了去了。”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比如,十三年的光阴。所以,在你还清这笔债之前,你得一首跟着我。有问题吗?”
我的手掌宽厚而温暖,静静地悬停在她的面前。
水澈看着我的手,又抬头看看我带笑的眼睛。她从我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杀意,只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如海的温柔。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戒备。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冰凉的小手,轻轻放在了我的掌心。
“……没问题。”
就在我握住她手掌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妖风,毫无征兆地从林中席卷而来!
这重逢的温馨气氛,不能太过顺遂。必须强制加入一个外部冲突,来打破这份平静,同时,也为我提供一个展示十三年沉淀的机会。
“哈哈哈!好精纯的灵气!刚化形的小花妖,正好给本大王拿来炼一炉丹药!”
伴随着粗犷的笑声,一个身高丈二,浑身长满黑色鬃毛的熊妖,扛着一柄巨大的板斧,从林中走了出来。他铜铃般的大眼死死地盯着水澈,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仿佛在看一株绝世的灵药。
水澈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躲到了我的身后,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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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熊妖的目光,这才落到我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还有个不知死活的人类修士。小子,识相的,就乖乖把这女妖精献给本大王,本大王可以饶你不死,滚出我的玉楼山!”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水澈往身后又拉了拉,然后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十三年了。
十三年前,我面对千年狐妖,需要靠体内剑魂的爆发才能险死还生。
而这十三年,我守着一朵花,等的,又何止是她重新化形。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熊妖见我毫无反应,勃然大怒。他咆哮一声,举起那门板似的巨斧,携着万钧之势,当头向我劈来!
斧未至,那腥臭的妖风己经刮得人脸颊生疼。
我身后的水澈,己经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我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那巨斧离我头顶不足三寸之际,我才缓缓抬起了右手,伸出两根手指。
食指,中指。
“叮——!”
一声清脆得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响起。
那柄势不可挡的巨斧,被我两根看似纤细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
狂暴的妖风,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熊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瞪大了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下压,可那柄巨斧,却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镇住,纹丝不动。
“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你的山,太吵了。”我看着他,语气平淡,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如霜,“吓到她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夹着斧刃的手指,微微一错。
“咔嚓!”
那柄由百年玄铁打造的巨斧,竟如同脆弱的瓷器一般,从中断裂!
熊妖被一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万状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我缓缓放下手,负于身后,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那熊妖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连断掉的斧子都不要了,转身就没入了黑暗的林中,再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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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足以震动山林的危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化解了。
我转过身,看着身后依旧紧闭双眼,瑟瑟发抖的水澈,那冰冷的眼神瞬间融化,重新变回了那份熟悉的温柔。
我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好了,己经没事了。”
水澈这才敢睁开眼睛,她看着毫发无损的我,又看了看地上那半截断掉的巨斧,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撼与崇拜。
“仙长……您……好厉害……”
“现在知道跟着我的好处了吧?”我得意地挑了挑眉,“只要有我在,这天上地下,没人能伤你分毫。”
她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份依赖与信任,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
我拉着她的手,转身向山下走去。
“走吧,天快亮了,我们该找个地方落脚了。”
她乖巧地跟在我身后,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小声问道:“仙长……我……我真的欠了您十三年的光阴吗?”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故作严肃地说道:“当然。所以,为了还债,从今天起,你要学着做很多事。”
“比如呢?”她仰着小脸,认真地问。
我看着她,笑了。那笑容里,有十三年的思念,有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比如,先从学着给我泡一杯茶开始吧。”
我顿了顿,看着她疑惑的眼神,补充了一句。
“你上一次泡的茶,太难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