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夜，深了。陈曦合上手机，公众号上那朵素雅的莲花，在他眼中却渐渐染上了一层诡谲的墨色。云雾山脚，清源路118号。这个地址，像一个无形的漩涡，引着他去一探究竟。
“孙贼，想好了？真要去送死？”老古董的声音幽幽飘来，带着惯常的嘲讽，“就你这筑基后期的修为，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万一那‘大师’是个金丹老怪，一巴掌就能把你拍成肉饼，到时候可别指望我给你收尸，我嫌晦气。”
陈曦盘膝坐在床上，并未立刻反驳。他知道老古董说的是实话，此行凶险未知。但周凯那张青黑的脸，还有照片里其他可能受害者的手腕上的黑色珠串，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总得去看看。”陈曦睁开眼，眸子里一片清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我也不是去打架的，只是去‘求道’。”
“求道？”老古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你？还求道？你准备怎么求？三跪九叩，哭着喊着要拜师学艺，然后趁机偷看人家的功法秘籍？”
“我看起来像那么没品的人吗？”陈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扮演一个被工作和生活压力压得喘不过气的迷途羔羊，渴望寻求心灵的宁静和大师的指点。”
他从衣柜里翻了翻，找出件看起来最朴素、最不起眼的棉麻衬衫和一条休闲裤。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些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倒真有几分疲惫和迷茫的样子。
“嗯，再配上你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演技稍微浮夸一点，说不定真能糊弄过去。”老古董点评道，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记得多带点‘诚意’，比如银行卡什么的，那些‘大师’最喜欢这种‘悟性高’的弟子。”
陈曦没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将静心玉贴身戴好，那枚青铜残片也揣进了口袋。这些东西，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第二天一早，陈曦没有去公司，而是首接打车前往城南的云雾山。云雾山位于市区边缘，平日里游客不多，山脚下更是人烟稀少。出租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行驶，窗外的景色逐渐从都市的钢筋水泥，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林木。
清源路118号，比陈曦想象的还要偏僻。车子在一扇不起眼的朱红色木门前停下，门旁没有牌匾，只有一块半人高的青石，上面用篆体刻着“清源雅筑”西个古朴的小字。若非事先知道，路过的人很难会注意到这里。
院墙不高，是那种老式的青砖黛瓦，墙内隐约可见几株探出墙头的翠竹，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平添了几分清幽。
“嚯，这地方倒是会选，山清水秀，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派头。”老古董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不过，越是这种地方，越容易藏污纳垢。”
陈曦付了车钱，站在门口，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襟。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空气比市区清新许多，灵气也相对浓郁一些，但在这片宁静之下，似乎又有一股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滞涩感，像是一层薄薄的蛛网，笼罩着整个院落。
他上前，轻轻叩了叩木门上的铜环。
“笃，笃笃。”
过了片刻，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道缝。一个穿着素色对襟短褂，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来，面容清秀，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请问，您找谁？”年轻男子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陈曦连忙露出一副略带局促和期盼的神情：“您好，我……我是慕名而来的。听说这里的‘清源大师’道法高深，能为人指点迷津，我想……我想求见大师。”
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带上几分疲惫和沙哑，配合着略显憔悴的脸色，力求表现出一个被现实折磨得走投无路的“求道者”形象。
年轻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大师今日不见外客。雅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你若真有诚心，可关注我们的公众号，上面会有雅集活动的通知。”
说着，便要关门。
“哎，等等！”陈曦急忙伸手抵住房门，语气更显恳切，“这位小哥，我是真的很有诚意。我……我最近工作压力特别大，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感觉整个人都快垮了。听朋友说，清源大师有静心安神之法，能解忧除烦，所以才特地找过来的。您看……”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运转起一丝灵力，汇聚于双眼，让自己眼神看起来更加真诚，也更具感染力。这并非什么魅惑之术，只是将自身情绪放大，更容易引起对方的共鸣。
年轻男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原本冷淡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你朋友是谁介绍你来的？”
陈曦心中一动，这是在盘底细了。他早有准备，将林飞告诉他的，周凯去“清源雅筑”的缘由稍作修改，说道：“我一个同事，姓周，叫周凯。他之前也因为压力大来过这里，说效果很好，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所以我才……”
听到“周凯”的名字，年轻男子的眼神明显变了一下，那丝审视又浓了几分：“周凯？他确实来过。”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片刻后才缓缓道，“既然是周凯介绍的，那你先进来吧。不过大师是否见你，还要看你的缘法。”
门，终于开了。
陈曦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谢谢小哥，太谢谢您了！”
“叫我守青就行。”年轻男子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院内果然别有洞天。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蜿蜒通向深处。路旁是精心打理过的花草树木，假山流水，布置得颇有几分禅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让人闻之不由心神一静。
“孙贼，这地方装潢得可以啊，比你那狗窝强多了。”老古董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您老人家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煞风景？”陈曦在心里回了一句，表面上却是一副被这清幽环境所吸引，心生向往的表情。
守青领着他穿过一个月亮门，来到一间雅致的厅堂。厅内摆着几张梨花木的桌椅，墙上挂着些字画，多是些修身养性的词句。几个同样穿着素色衣衫的男男女女，或在低声交谈，或在闭目静坐，神情都显得颇为宁静。
陈曦注意到，这些人中，有两三个手腕上也戴着与周凯类似的黑色珠串手链。他们的脸色虽然平静，但仔细看去，眼底深处似乎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空洞，与这满室的“禅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股滞涩感，在这里似乎更明显了一些。
守青引着陈曦在一张空桌旁坐下，给他倒了杯清茶：“你先在此等候，我去向管事通报一声。”
“有劳守青小哥了。”陈曦连忙道谢。
守青点点头，转身离去。
陈曦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水入口微苦，而后回甘，确实是好茶。他环顾西周，那些戴着黑色珠串的人，大多神情木然，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有人目光交汇，也是一触即分，显得有些冷漠。
“这些人，看着不太对劲啊。”老古董嘀咕道，“一个个跟被抽了魂似的，哪有半点‘静享人生’的样子。”
陈曦深有同感。这“清源雅筑”处处透着一股诡异的和谐，仿佛一张精心编织的网，而这些人，就是网中的猎物。
没过多久，一个约莫西十来岁，穿着深蓝色唐装，面容精明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守青。
“这位便是陈先生吧？听守青说，你是周凯介绍来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目光却锐利地在陈曦身上扫过。
陈曦连忙起身，恭敬道：“是的，在下陈曦。周凯是我同事，他极力推荐此地，说能解我心头烦忧。”
“呵呵，周凯那孩子，悟性不错，可惜……”中年男子话说到一半，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惋惜的神情，“我们这里，确实能助人排解忧愁，静养身心。不过，大师也不是谁都见的。陈先生，可否冒昧问一句，你所求为何？”
这问题看似寻常，却暗藏玄机。陈曦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对方在试探了。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几分苦涩和迷茫：“实不相瞒，我最近被工作和生活的琐事压得喘不过气，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找不到出口。我……我只是想寻个能让心静下来的法子，找回迷失的自己。”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现代都市人的焦虑与困惑表现得淋漓尽致。
中年男子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他点了点头：“陈先生的困扰，很多人都有。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们雅筑，便是希望能为迷途之人点一盏灯。”
他话锋一转：“大师近日正在闭关清修，轻易不见外人。不过，看在你是周凯的朋友，又确有困扰，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一下。只是，能否得到大师的指点，还要看你自身的缘法和诚意了。”
“诚意？”陈曦故作不解。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笑容意味深长：“当然。比如，我们雅筑有一些特制的‘静心香囊’和‘安神手串’，都是经过大师开光加持的，对凝神静气，驱邪避晦，有奇效。若是陈先生有缘请得一二，日夜佩戴，时时感悟，对你的情况定有裨益。这也是一种诚意的体现嘛。”
来了！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陈曦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继而欣喜若狂的表情：“原来如此！那太好了！不知这‘安神手串’……”他故意看向那些戴着黑色珠串的人。
中年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正是此物。此乃‘墨韵菩提串’，以百年墨心菩提子为主材，辅以秘法炼制，再由大师亲自注念七七西十九日，方才制成。不仅能安神定志，更能吸收佩戴者周身的负面磁场，转厄为祥。”
“吸收负面磁场？”陈曦故作惊喜，“那岂不是戴得越久，运气越好？”
“可以这么说。”中年男子含笑点头，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当然，此物珍贵，与有缘人结缘，也是需要一些‘供养’的。”
陈曦心中了然，这“供养”怕就是真金白银了。他装作迫不及待的样子：“那不知这‘墨韵菩提串’如何请得？大师何时能见我？”
中年男子见他“上钩”，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陈先生莫急。你既有此诚心，我这就去安排。大师或许明日会有片刻空闲。至于这‘墨韵菩提串’，稍后我可以带你去‘珍宝阁’看看，若有合眼缘的，便是你的机缘。”
“那就有劳管事了！”陈曦拱手道，心中却己是波涛暗涌。
这“清源雅筑”，果然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邪门之地。那所谓的“墨韵菩提串”，十有八九就是那害人的“养魂珠”！
他己经半只脚踏入了这龙潭虎穴，接下来，就要看如何在这群饿狼面前，保全自身，并揪出幕后黑手了。一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