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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竟被那亡国在即的赵迁小儿，用如此卑劣、如此嚣张的方式，在整个邯郸壁垒前，反复叫嚣！
如同无数个响亮的耳光，隔着千里之遥，狠狠抽在他这位天下至尊的脸上！
“王翦！王翦何在？！”
嬴政猛地转头，赤红的眸子死死盯住匍匐在阶下、几乎将头埋进地里的信使。
“他手握数十万雄兵，围困邯郸一月有余！竟让赵迁小儿如此猖狂！
让这等污秽之言，传于壁垒，辱及寡人！他王翦是干什么吃的？！”
信使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声音破碎不成调。
“大…大王息怒…王…王将军…他…他…”
“闭嘴！”
嬴政一声暴喝，打断了信使的辩解。
他胸膛剧烈起伏，急促的喘息声在大殿中清晰可闻。
他猛地抓起案上另一卷空白的诏书绢帛，提起朱砂御笔，饱蘸浓墨，那笔尖因他手的颤抖而不断滴下猩红的墨点，如同泣血。
他运笔如刀，力透绢背，每一个朱砂写就的字都饱蘸着冲天的杀意和刻骨的羞愤：
“王翦！汝拥重兵，久围邯郸，寸功未建！今反纵容赵逆辱及寡人，秽言传于军前！
是可忍，孰不可忍！着尔即刻收回诸路兵马，聚全力于一城！
一月！寡人只予尔一月之期！一月之内，必破邯郸！擒杀赵迁！取其首级来献！
若逾期限…尔自提头来见！勿谓言之不预！”
最后一个“预”字的最后一笔，被他狠狠拖出，几乎划破了绢帛，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八百里加急！星夜兼程！即刻送往王翦军中！”
嬴政将诏书狠狠掷给一旁面无人色的郎中令。
“告诉他！寡人在咸阳，等着他的‘捷报’！等着赵迁的人头！”
郎中令捧着那卷仿佛重若千斤、又烫如烙铁的诏书，连滚爬爬地冲出大殿。
嬴政兀自喘息未定，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殿外漆黑的夜空，那方向，正是邯郸。
他紧握的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赵迁…这两个字，此刻己用最深的恨意，刻进了他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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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以西，秦军中军大帐。
帐内灯火摇曳，将王翦、杨端和、李信以及刚刚秘密赶回的赢雪的身影投在帐壁上，拉长、扭曲，如同鬼魅。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王翦手中紧握着那份来自咸阳的八百里加急诏书。
那卷明黄的绢帛此刻在他手中仿佛有千钧之重，又似烙铁般滚烫。
诏书上那一个个朱砂写就的字，每一个都力透纸背，每一个都带着秦王冲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一月破城…擒杀赵迁…逾期限…自提头来见…”
赢雪一身黑色劲装，风尘仆仆，但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却燃烧着与疲惫截然相反的、近乎疯狂的仇恨火焰。
百花楼的覆灭，手下的惨死，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心。
“大将军。”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尖。
“赵迁此贼，狡诈如狐，狠毒如蛇！
他敢如此辱及大王，正是狗急跳墙！其城中粮秣必然告罄！士气亦因这龌龊手段而低靡！此乃天赐良机！
赢雪潜伏邯郸多时，深知其外城东北‘永年门’一带，守将乃一庸碌之辈，城防经前几次攻守，破损亦最为严重！
雪愿亲率死士，为大军前锋，趁夜攀城，打开缺口！”
她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请命，眼中闪烁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李信早己按捺不住，此刻更是热血上涌。
“大将军！末将附议！赢雪姑娘所言甚是！
赵迁辱我大王至此，三军将士无不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
此时士气可用，正当一鼓作气，踏平邯郸！
末将愿为大军先锋，必第一个登上邯郸城头！”
他年轻气盛的脸庞因激动而涨红，手按剑柄，杀气腾腾。
老将杨端和眉头紧锁，忧虑重重。
“大将军，大王之命固然如山…然赵迁此人，月余之间，判若两人！
其守城之法，层出不穷，诡谲莫测！前番诱敌、火攻、那‘雷音筒’，皆非寻常手段！
今虽迫于王命，不得不攻，然强攻坚城，士卒损伤必巨！且…”
他看了一眼赢雪和李信。
“赢雪姑娘所言缺口，焉知不是赵迁故露破绽，诱我入彀？还望大将军三思啊！”
王翦沉默着。
他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那份催命的诏书，指节捏得发白。
咸阳的怒火如同悬顶之剑，赢雪的复仇和李信的请战如同烈火烹油，而杨端和的担忧则像一盆冰水。
沙盘上邯郸的模型，那高耸的城墙，此刻在他眼中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帐中诸将各异的神色。
最终，那目光落在赢雪眼中那团不顾一切的复仇之火上，又仿佛穿透了帐壁，看到了咸阳宫中那双燃烧着无尽耻辱和杀意的眼睛。
一丝深刻的疲惫和无奈，如同最深沉的暮色，悄然爬上王翦的眼角。
为将者，不因怒而兴师…可君王之怒，社稷之辱，己将他逼到了悬崖绝壁，再无转圜余地。
良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在死寂的帐内显得异常沉重。
他猛地将诏书拍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仿佛下定了某种玉石俱焚的决心。
“传令！”
王翦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发出的最后嗡鸣。
“命杨端和部，即刻停止对武安、番吾诸城的攻势！
所有攻城器械——云梯、冲车、抛石机，尽数拆卸，火速运回邯郸大营！李信！”
“末将在！”
李信精神一振，眼中迸射出狂喜的光芒。
“命你为攻城前军主将！赢雪率所部精锐死士，并入你前锋营！
集结所有砲石、强弩、冲车！目标——邯郸外城东北‘永年门’及两侧城墙！
三日后卯时初刻，全力猛攻！不惜一切代价，给老夫撕开一道口子！”
“末将遵命！”
李信和赢雪同时抱拳，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眼中燃烧着嗜血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