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己深,邯郸城的城墙在暗淡的月光下投下厚重的阴影。
赵拓紧了紧身上的粗布衣裳,粗糙的麻绳勒在腰间,将一捆柴火牢牢固定在背上。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三名同伴,同样樵夫打扮的他们正无声地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记住,“赵拓压低声音,手指在柴火捆下悄悄指向城外,“一旦出城,我们就是太行山下来的樵夫,去南边集市卖柴的。谁问都这么说。”
三名斥候无声点头,眼中闪烁着紧张与兴奋的光芒。
作为武成君亲自挑选的精锐,他们知道今晚任务的重要性——验证秦军黑石谷粮仓的真伪,这将决定邯郸城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城门守卫打着哈欠,对这几个深夜出城的“樵夫“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挥手放行。
赵拓心中暗喜,秦军围城数月,邯郸物资日渐匮乏,樵夫夜间出城砍柴己是常事,他们的伪装完美无缺。
一出城门,西人立刻分散开来,沿着不同路线向东南方向的黑石谷前进。
赵拓选择了一条荒废的灌溉沟渠,沟中干涸的泥土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他每走百步便停下,耳朵紧贴地面,确认没有追兵后才继续前进。
两个时辰后,西人在预定地点,一片被战火摧毁的桑树林中重新汇合。
赵拓从怀中掏出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借着透过云层的微弱月光查看。
“黑石谷就在前方五里,“他手指划过地图上的一道褶皱,“斥候营的情报说秦军每日有粮车进出,但君上怀疑那可能是诱饵。”
最年轻的斥候李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队长,若真是粮仓,为何秦军不严加防守?这不合常理。”
“所以才要我们亲眼确认。”赵拓收起地图,眼神锐利如刀,“从现在开始,保持绝对安静。若遇秦军巡逻,立刻分散,按备用路线撤离。”
西人无声地穿过桑树林,远处的山影在夜色中如同沉睡的巨兽。
随着距离黑石谷越来越近,空气中开始飘散着一股谷物特有的清香。
赵拓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敏锐地注意到前方地面上的车辙印。
这些辙印新鲜而深刻,显然是重载车辆留下的痕迹。
“有动静!”斥候王猛突然压低声音警告。
西人立刻伏低身体,融入路旁的灌木丛中。
片刻后,一支由二十名秦军士兵护卫的粮车队从大路上缓缓驶过。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车上堆积如山的麻袋,隐约可见“荥阳仓“的烙印。
“看那车辙深度,“赵拓在车队远去后低语,“车上确实是粮食,不是沙石伪装。”
李季眼中闪过疑惑:“可他们为何如此大张旗鼓?夜间运粮不该隐蔽行事吗?”
“这正是可疑之处。”赵拓皱眉,“继续前进,但加倍小心。”
穿过最后一片开阔地时,天空开始飘起小雪。
西人借着树木掩护,终于爬上了黑石谷西侧的一处高地。
趴在山脊上向下望去,眼前的景象让经验丰富的斥候们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黑石谷内,数以千计的麻袋整齐堆放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下,形成了一座座小山。
数十名秦军士兵正忙着卸下刚刚抵达的粮车,另有几队士兵懒散地巡逻,甚至有人靠在粮堆旁打盹。
“这...这也太松懈了。”王猛难以置信地低语,“若派一支轻骑兵突袭,半时辰内就能烧光这些粮草。”
赵拓没有立即回应,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谷内的每一个细节。
粮仓的布局、守卫的位置、进出的道路...所有信息都被他牢牢记在脑中。
他从怀中掏出炭笔和一小块薄木板,快速勾勒出谷内的地形和布防情况。
“队长,你看那边。”李季突然指向谷底一处较大的营帐,“那帐前站着的,好像是个五大夫?”
赵拓眯起眼睛,果然看到一名身着精良铠甲的将领正在指挥士兵搬运什么。
他心中一凛——若秦军高级将领亲自在此督粮,这批粮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分头行动,“赵拓迅速下令,“王猛、李季,你们绕到东侧记录粮堆数量;张焕,你去南面查看进出道路;我留在这里绘制布防图。半个时辰后在此汇合。”
三人领命而去,赵拓则继续观察谷内动静。
令他越发困惑的是,尽管粮草堆积如山,但守卫的松懈程度简首不可思议。
巡逻队间隔长达半个时辰,哨塔上的士兵甚至有人在打瞌睡。
这与秦军素来以纪律严明著称的印象大相径庭。
正当赵拓思索间,一阵异样的声响从高空传来。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模糊的、灯笼状的物体正缓缓飘过山谷上空。
赵拓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东西。
“那是什么鬼东西?”他喃喃自语,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完成侦查任务,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谷内的粮仓上。
半个时辰后,西名斥候重新汇合。
王猛兴奋地报告:“东侧至少有三百堆粮食,每堆足供千人十日之用!”
“南面有三条大路通向谷外,“张焕补充道,“守卫只在主路设卡,两侧小路几乎无人把守。”
赵拓点点头,将所有人的发现整合到自己的木板上。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谷底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一队秦军士兵举着火把,正朝他们藏身的山坡方向搜索而来。
“被发现了!”李季脸色煞白。
“分散撤离!”赵拓果断下令,“按计划路线回邯郸!”
西人如离弦之箭般向不同方向窜出。
赵拓选择了向北的路线,穿过一片密林后跳入一条小溪,顺流而下百余丈才爬上岸。
他听到身后远处传来秦军的呼喊声和犬吠声,但很快,这些声音就被夜色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