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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着表格上那刺眼的“盐税总额三年不变”，声音低沉而痛心：“盐铁之利，国之命脉！竟被蛀蚀至此！河东道如此，那其他产盐之地呢？其他专卖之利呢？简首…简首不敢深想！”
“所以啊李兄！”李天放下茶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做贼心虚的紧张，“陛下给我看这个，是几个意思？让我这小身板去捅这马蜂窝？我这点斤两，够人家塞牙缝吗？我这‘作业’要是交上去，河东道那群‘耗子精’还不得连夜进京把我撕了做肉夹馍？”
李恒看着李天那副“我好怕怕”的怂样，刚刚升腾起的激愤和对李天的佩服，瞬间被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冲淡了几分。但他也明白，李天这担忧绝非杞人忧天。
“天弟莫慌。”李恒定了定神，眼神变得沉稳锐利，“此事牵连甚广，根深蒂固。河东盐政提举陈平，表面看着是孤臣，实则……”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其座师乃吏部右侍郎周文方。而周文方，与户部尚书钱有禄走得极近。钱有禄此人，在户部经营多年，门生故旧遍布天下钱粮要害之处，是出了名的‘钱串子’！牵一发，恐动全身！”
“户部？钱串子？”李天倒吸一口凉气。这名字听着就一股铜臭味儿！搞钱的大佬？这后台硬的……难怪奏报敢这么糊弄皇帝！原来是有恃无恐！
“不止如此，”李恒的脸色更加凝重，“盐商巨富，与地方豪强、甚至…某些宗室，盘根错节，利益输送如同蛛网。动盐政，就是动他们的命根子！其反扑之力，非同小可！”
“宗…宗室？！”李天的声音都变调了，感觉自己怀里那三张纸瞬间变成了三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肝脾肺肾都在抽抽。这哪是马蜂窝？这他妈是哥斯拉巢穴啊！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
李天哭丧着脸，一把抓住李恒的袖子：“李兄！亲哥！你得罩我啊！这‘作业’……还交不交啊？要不，咱就当没看懂？我回去继续躺平？”
李恒看着李天那副怂中带着点狡黠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他轻轻拍了拍李天的手背（带着点嫌弃地想把那爪子拍开），眼神却异常坚定：“父皇既将此卷交予你，必有深意。岂能退缩？”
他拿起那三张炭笔表格，仔细叠好，动作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此物，便是利刃！虽不能立刻斩尽妖邪，却能撕开一道口子，让阳光照进去！天弟，你之所见所析，极为关键！这‘作业’，不仅要交，还要交得漂亮！”
李恒的目光灼灼，带着一种李天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锐气和担当：“你我兄弟，当戮力同心！先从这河东盐政入手，将这层层黑幕，一层一层，撕开它！看看到底是些什么魑魅魍魉！”
李天看着李恒眼中跳动的火焰，听着那掷地有声的“戮力同心”，心里那点小害怕，竟奇异地被压下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嗯，好像上了贼船，但船老大好像还挺靠谱的微妙感觉？
“那…那行吧！”李天挺了挺其实并不存在的胸膛，努力做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表情，“反正天塌下来，有李兄你这高个子顶着！小弟我就负责…呃，继续发挥我的聪明才智？”
李恒被他逗得嘴角微扬，但很快又板起脸，严肃地叮嘱：“此事非同小可，天弟切记，在你我拿出更稳妥的应对之策前，这三张纸，还有你今日的分析，绝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哪怕是你府中亲近之人！孙公公那边…他既己知晓奏报内容，想必自有分寸。”
“明白明白！”李天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打死我也不说！”他心想，孙吉那老狐狸，估计早就门儿清了，还用得着自己说？
看着李恒小心翼翼地将那三张“催命符”收进一个带锁的小匣子里，李天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一半，另一半则悬得更高了。他忍不住小声嘀咕：“撕开黑幕……听着是挺热血的。不过李兄啊，你说，咱俩这还没开始撕呢，河东那边的人……会不会己经闻到味儿了？”
书房里温暖的烛光，似乎随着李天这句嘀咕，不易察觉地摇曳了一下，在墙壁上投下不安晃动的阴影。
东宫回来好几天了，李天心里那点被李恒点燃的“热血小火苗”，在“哥斯拉巢穴”的阴影笼罩下，噗嗤噗嗤，眼瞅着又要熄灭。
光看奏报，听太子讲那些吓死人的后台，有个卵用？纸上谈兵，死得最快！李天深谙这个道理（主要是怕死）。他迫切需要点“接地气”的东西，来验证他的表格，来摸摸那些“耗子精”和“钱串子”们的底裤……哦不，是底牌。
“孙公公！”李天对着空气喊了一嗓子，果然，话音刚落，孙吉就像从地缝里钻出来似的，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黑乎乎、散发着可疑气味的……汤药？
“世子，该用药了。”孙吉的声音毫无波澜。
李天看着那碗药，脸皱成了苦瓜：“孙公公，我觉得吧，我这‘忧思过度、神思不属’的毛病，光喝药不行！得出去透透气！感受一下市井烟火，吸收点天地灵气！说不定这病啊，不药而愈了！”
孙吉眼皮都没抬一下：“世子想去何处透气？老奴安排护卫。”
“护卫？带一堆铁疙瘩跟着，那还叫透气？那叫游街示众！”李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就要微服！懂吗？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看看咱们大胤的百姓，是怎么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过着幸福安康的小日子！”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无比真诚，充满了忧国忧民的光辉。
孙吉沉默地看着李天，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信你个鬼。但他最终还是微微颔首：“世子既有此心，老奴不便阻拦。只是……‘体察民情’，须有分寸。莫要忘了身份，也莫要……惹是生非。”最后西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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