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日头毒得能晒裂青石板,太玄医馆后院的葡萄藤却反常地挂了层薄霜。李太玄拎着酒葫芦浇架,酒液未沾藤蔓便凝成冰珠簌簌滚落。怜星素手拂过结霜的叶脉,冰魄内力流转,霜花竟聚成只振翅冰蝶。
“西门庄主的剑气,”她指尖轻弹,冰蝶撞向院墙碎成星点,“隔着三条街都冻僵了麻雀。”冰屑溅落处,几株忍冬草瞬间枯黄。
李太玄葫芦底磕向石桌:“万梅山庄的寒铁掺了北海玄冰,铸剑时没炸炉算他本事。”桌沿冰晶蔓延,被他掌心太玄内力逼退三寸,“就是苦了这些花草。”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掠上东厢房顶。西门吹雪按剑而立,乌鞘剑嗡鸣震落檐角积尘。他忽拔剑平刺,剑尖无光无芒,三丈外柳树却“咔嚓”裂开道冰纹。惊飞的燕群刚离枝,羽翼竟凝霜僵首,冰雹似的砸进药圃!
怜星广袖翻卷,银索缠住冻僵的燕雀。内力过处,冰霜化水蒸腾成雾。“剑气含煞,”她蹙眉看向燕尸喙间渗出的黑血,“玄冰里淬了阴山蛇毒?”
西门吹雪飘身落地,剑尖垂指青砖。砖缝间钻出的蜈蚣瞬间冻毙,尸身却泛起靛蓝幽光。“试剑石。”他抛来块黑沉铁石,石身布满蛛网状霜痕。
李太玄银针探入霜痕,针尖蒙上灰翳:“寒铁裹着苗疆腐心蛊卵,遇血即化。”针尖内力催吐,灰翳裂开爬出米粒大的红虫,“蛊卵靠剑气活命,剑主杀意越盛,蛊虫越凶戾——好毒的养剑术!”
西门吹雪剑鞘忽震,院中寒气骤凝。他反手挥剑斩向虚空,剑风过处竟现出道霜白弧光!弧光触及西墙藤蔓,青翠枝叶瞬间碳化成灰,灰烬里却蹦出几只通体冰蓝的毒蝎!
“蚀骨蓝蝎!”怜星银索绞碎毒蝎,蝎尸爆开刺鼻酸雾,“只在火山毒沼存活,怎会现身此地?”
李太玄酒葫芦掷向酸雾,葫芦炸裂酒液西溅。酒气蒸腾中,他并指如剑点向西门吹雪腕脉:“剑气引蛊,蛊虫招毒物——庄主近日可碰过火山矿?”
西门吹雪冷眸微动:“南海剑礁。”剑尖忽挑开袖口,腕骨处隐现蛛网状赤纹,“采寒铁时,礁石喷过毒烟。”
“赤焰瘴混着硫磺泉,最招蓝蝎。”李太玄银针刺入赤纹中心,针尾竟腾起青烟,“瘴毒入脉,催发蛊卵。再练三日,蛊虫便要啃你剑骨!”
西门吹雪剑眉骤锁。李太玄掌心太玄内力轰然灌入他经脉,院中霜气倒卷!葡萄架上冰凌炸裂,碎冰如箭射向墙角酒缸——却被怜星袖风扫成齑粉。
“治标不治本,”她银索缠住西门吹雪左臂,“蛊卵己随剑气游走奇经。”索尖内力过处,臂上浮起蚯蚓状凸起,“需以纯阳火毒攻入丹田,逼蛊虫聚于天突穴,再金针挑出。”
西门吹雪忽并指刺向自己膻中穴!指风凌厉如剑,却被李太玄银针截住:“蛊虫受惊钻入心脉,大罗金仙也难救!”针尖顺势刺入他丹田,太玄内力如沸汤灌进。
西门吹雪闷哼一声,头顶白汽蒸腾。院中霜花尽化,枯黄的忍冬草竟抽新芽!怜星银索疾点他天突穴,索尖蓝芒闪烁:“蛊虫惧寒,我用移花接玉冻住它!”
李太玄针随气走,西门吹雪喉头滚动,猛地咳出口冰碴!冰碴里裹着只疯狂扭动的金头蛊虫,虫身沾着星点蓝磷。
“南海金线蛊,”李太玄银针钉死蛊虫,“虫卵沾过鲛人泪,遇寒铁剑气才苏醒。”针尖挑起蓝磷,“泣泪礁特产的夜光藻,这蛊卵是有人故意抹在剑礁上的!”
西门吹雪剑鞘顿地:“采铁那日,礁洞中有硫磺味。”他忽从怀中掏出块靛蓝碎布,“裹剑胚的布料,与陆小凤在赌坊所获一致。”
怜星银索卷过碎布:“经线浸过椰汁,纬线掺海麻——暹罗贡品。”她两指捻开纤维,“断口沾着硝石粉,裹过炸药。”
李太玄酒葫芦碎片里忽有蓝光一闪。他拨开瓷片,葫芦底嵌着粒米大的蓝晶石——正与前日花满楼琴谱星图所用一致!
“星图晶石,”他捏碎晶石,粉末在掌心聚成北斗状,“鲛人只在蓝晶北斗映海时现身。”晶粉飘向西门吹雪佩剑,剑格处七颗蓝宝石骤亮!
西门吹雪长剑出鞘,剑身嗡鸣震落宝石。宝石坠地竟排成北斗阵,蓝光首射院墙——光斑处赫然现出幅微缩海图!图中泪滴状海湾旁标着行小字:“七月半,子时潮”。
“泣泪礁潮信图,”怜星冷声道,“有人借庄主试剑,引动晶石显影。”
西门吹雪剑尖忽指东北角。陆小凤正猫腰翻墙,怀里鼓鼓囊囊揣着酒坛:“西门你剑...”话未说完,剑气己削掉他半截衣摆!几块黑石滚落,遇土竟钻出赤红蜈蚣!
“火山熔心石!”李太玄银针射穿蜈蚣,“此石招蛊,你从哪弄的?”
陆小凤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潇湘馆新来的波斯舞姬所赠,说能壮...”他忽顿住,“那姑娘腕上有蓝蝎刺青!”
西门吹雪长剑归鞘,剑穗蓝晶石兀自闪烁:“她在哪?”
“昨儿赎身了,说是...”陆小凤猛地拍腿,“要去东海寻亲!”
暮色渐沉,西门吹雪佩剑忽震。院中未化的霜气聚向剑尖,凝成三尺冰刃!他挥剑斩向暮空,冰刃破风竟发出龙吟之声。檐角惊飞的晚燕被剑气扫过,双翼冰霜尽褪,振翅没入霞光。
“蛊毒既除,剑气反更精纯。”李太玄银针点向冰刃裂痕,“只是这寒铁中的尸毒...”针尖沾了星点黑渍,“需鲛人泪洗涤。”
西门吹雪收剑入鞘,冰刃碎落成星:“七月半,子时潮。”他抛来枚冰晶剑穗,“泣泪礁见。”
人影消失时,剑穗在石桌滴溜溜打转。怜星银索卷起剑穗,蓝晶石映着晚霞浮出两行小字:“潮生剑鸣处,泪落蛊毒清”。
陆小凤摸着被剑气削平的后脑勺嘟囔:“合着我这酒白偷了...”话音未落,李太玄忽抓过他怀中酒坛拍碎泥封。酒液泼向剑穗,蓝晶石骤亮,光中竟现出张美人面——正是那腕刺蓝蝎的波斯舞姬!
“水镜蛊!”怜星银索绞碎光影,“她在潮汐岛!”
碎光散尽,石桌赫然多了道剑痕。痕中嵌着丝靛蓝葛布,浸透的海腥味里混着火药余味。
李太玄拔起银针轻敲剑痕:“七月半的潮信,怕是要掀翻几艘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