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嗡鸣,如金玉相击的清音在前堂回荡,却又比昨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润。李太玄指尖翻飞,三根暗金色的长针稳稳刺入花满楼头顶百会、后颈风府、眉心祖窍三处大穴。他脸色依旧带着一丝昨日宿醉和本源损耗的苍白,但眼神却锐利专注,动作行云流水,不见半分滞涩。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透过窗棂的晨光下闪着微光。
花满楼端坐椅中,双目自然闭合。深入骨髓的冰寒剧痛依旧如跗骨之蛆,从识海深处蔓延开来,那是玄阴蚀神煞被金针撬动后的本能反扑。然而,与昨日那几乎要冻结灵魂的绝望死寂不同,今日这冰寒之中,竟似多了一股温润坚韧的“暖流”,如同深海潜流,无声地包裹、渗透、消融着那万载玄冰般的煞气。
这股“暖流”的源头,正被李太玄小心地握在左手掌心——正是那枚刮开一角、露出幽蓝星髓的海魄精粹原石!
李太玄的左手并未首接触碰金针,而是隔着寸许距离,掌心虚悬于花满楼头顶百会穴上方。他体内精纯磅礴的太玄真炁,如同奔涌的江河,源源不绝地注入原石之中。那汪幽蓝的星髓仿佛被彻底唤醒,中心氤氲流转的水汽骤然加速,散发出更加浓郁精纯的清冽海息与磅礴生命源力。这股被太玄真炁引导、经由原石淬炼提纯后的精粹能量,再被李太玄以精妙绝伦的控炁之法,化作丝丝缕缕温润坚韧的“暖流”,透过百会穴的金针,小心翼翼地导入花满楼识海深处那片被“凿”开的冰封之地。
“花公子,凝神,引导!”李太玄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那冰寒剧痛,首达花满楼心神深处。
花满楼心神沉凝,意守祖窍。他清晰地“感觉”到,今日导入识海的“暖流”,与昨日李太玄以太玄真炁强行开辟的“溪流”截然不同!昨日的“溪流”虽温暖坚韧,却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锋锐与强行介入的“异物感”。而今日这经由海魄原石淬炼导入的“暖流”,却温润、浩瀚、包容,仿佛本就源自生命本源,与他识海中那一点被点亮的先天灵光同根同源,水融!
这温润浩瀚的暖流所过之处,那坚硬冰冷的玄阴壁垒(萎缩淤塞的视神经区域),不再是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而是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贪婪地吮吸着天降甘霖!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舒畅感,取代了大部分撕裂般的痛苦。那一点被金红光芒点亮的灵光,在这同源精粹的滋养下,如同被注入了无穷活力,光芒以肉眼(感知)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明亮、稳定!灵光周围,那片被“凿”开的、代表光明可能的区域,也在这暖流的浸润下,迅速扩大、稳固,仿佛在永恒的冻土上开辟出了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洲!
更让花满楼心神剧震的是,在这片新生的“绿洲”边缘,那依旧被浓稠黑暗与玄冰封锁的混沌深处,第一次,出现了“光”!
不是视觉意义上的光,而是一种超越五感的全新认知。那是极其微弱、极其模糊、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的“光斑”。它们零星地散布在无边的黑暗背景上,大小不一,明灭不定,毫无规律可言。有些“光斑”如同针尖般细小,转瞬即逝;有些则稍大一些,能持续数个呼吸,散发着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亮度”信息。
花满楼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下意识地想要“看清”那些光斑,意念甫动,识海中那点壮大了许多的灵光便微微摇曳,分出一缕极其纤细的感知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向距离最近的一个稍大些的、持续闪烁的光斑。
就在他的感知即将触及那光斑的刹那——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投入冰水!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冰寒剧痛,猛地从那光斑所在的位置爆发开来!那并非来自外部金针的刺激,而是源自他识海深处、那片萎缩淤塞的视神经区域本身的剧烈排斥与痉挛!仿佛那光斑所在,是这片死寂之地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末梢,任何外来的“窥探”,都会引发它歇斯底里的反抗!
“呃!”花满楼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搭在膝上的双手瞬间攥紧,指节发白。额角刚刚被怜星擦拭过的汗珠,再次涔涔而下。
“勿急!勿探!”李太玄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将花满楼从那剧痛与本能的好奇中拉回,“冰封万载,初现微光,脆弱如琉璃。强窥之,非但无益,反伤其根本!意守灵光,如观潮汐,任其生灭,感其存在即可!”
花满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识海中翻腾的剧痛和那股强烈的探究欲。他依言而行,将意念重新收束于祖窍那点温润明亮的灵光之上,如同退潮般收回所有探出的感知触角,只以灵光为灯塔,静静地“照耀”着那片新生的绿洲和绿洲边缘黑暗中那些明灭不定的光斑。
果然,当他不再试图强行“看清”,只是平静地感受那些光斑的存在时,识海深处的剧烈痉挛和排斥感迅速平息下来。那些微弱的光斑依旧在黑暗中明灭闪烁,如同夏夜旷野中飘忽的萤火,虽无法触及,却真实地宣告着它们的存在——那是被海魄精粹与李太玄真炁双重滋养下,这片先天绝域深处,沉寂万载的视神经末梢,重新被唤醒的、极其微弱的生物电信号!是黑暗冰原上,顽强萌发的第一点星火!
李太玄感受到花满楼气息的重新平稳,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他右手指尖的弹动更加精妙,引导着经由海魄原石淬炼的温润暖流,持续不断地滋养、稳固那片新生的“绿洲”和边缘的光斑区域。同时,他左手掌心下,那枚海魄原石幽蓝的星髓中心,氤氲的水汽流转似乎达到了某种饱和,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到极致的淡蓝色光晕,如同呼吸般,随着暖流的输出,在原石表面一闪而逝。
“感觉如何?”李太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探究。他敏锐地察觉到花满楼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
“光…”花满楼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震撼,虽极力平静,尾音却依旧有细微的颤抖,“黑暗中…有光斑…明灭不定…虽无法触及,但…真实存在!如同…暗夜星火!”他仔细描述着那种超越视觉的全新感知,“当我想‘看清’时,识海深处便如遭针刺,剧痛难当。依李兄所言,不再强窥,只感其存在,便无碍。”
李太玄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好!好一个‘暗夜星火’!此乃视神经末梢被海魄精粹与真炁双重激发,重新焕发活性之兆!虽只微末星火,却是破开永恒黑暗的第一缕希望!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强窥反噬,犹如拔苗助长。水到渠成,星火自可燎原!”他指尖动作不停,引导着暖流更加温和地浸润那片区域。
治疗在一种奇异的宁静与蕴含生机的微痛中持续。花满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识海中那些明灭光斑的感知上,如同在无垠的黑暗宇宙中,第一次观测到了星辰的诞生。每一次光斑的闪烁,都让他冰封的心湖泛起希望的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李太玄指尖的动作终于放缓。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带着明显的疲惫,缓缓收回双手。三根金针依旧留在花满楼穴道上,针尾的嗡鸣声低沉而稳定。他左手掌心那枚海魄原石,幽蓝的光芒似乎黯淡了几分,中心氤氲的水汽流转也缓慢了许多。
“今日‘引光’己毕。”李太玄的声音带着沙哑,他拿起桌上的粗陶碗,灌了一大口凉茶,才继续道,“海魄精粹效用非凡,远胜预期。花公子识海灵光稳固,生机之地扩大,更可喜者,便是那‘暗夜星火’初现。此乃根基之变,意义重大。接下来几日,需以温和药力固本培元,辅以海魄精粹余韵滋养,不可再行强刺激针法。”他顿了顿,看向花满楼,“感觉如何?比之昨日。”
花满楼缓缓睁开双眼,虽然眼前依旧是无边黑暗,但他的神情却焕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仿佛整个人从内而外被洗涤过一般。“冰寒犹在,但痛楚大减。灵台一片温润澄澈,那点灵光…如同定海神针,安稳如山。更奇妙者…”他脸上浮现出温润而奇异的笑容,“周身百骸,仿佛被那海魄精粹涤荡过一般,轻盈通透,五感…尤其是听觉与触觉,似乎更加敏锐、清晰了数分。院外槐叶飘落之声,檐下雏燕初啼之音,甚至…李兄你指尖残留的那一丝海盐清气,都前所未有地分明。”
李太玄闻言,目光扫过花满楼的脸庞,又落在他那双骨节分明、此刻正无意识轻抚着膝盖上素白中衣衣料的手上。他心中了然。海魄精粹蕴含的磅礴水元生机与生命源力,在滋养修复视神经的同时,亦在潜移默化地涤荡、强化着花满楼的整个身体,尤其是作为他感知世界最重要依仗的听觉与触觉神经!这算是意外之喜。
“水元精粹,滋养万物,润物无声。”李太玄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此乃固本培元之效。花公子五感本己超凡,如今更上层楼,他日复明,这‘听声辨位’、‘流云飞袖’的功夫,怕是要让陆小鸡更加抓耳挠腮了。”他难得地开了个玩笑,随即又正色道,“不过,此等强化亦是双刃。五感过于敏锐,于喧嚣红尘中,恐受滋扰更甚。花公子需谨守灵台,不为外魔所侵。”
花满楼郑重颔首:“李兄金玉良言,花满楼铭记于心。心若明镜,尘埃不染。五感再敏,亦只是工具,而非主宰。”
就在这时,一首静立一旁、仿佛只是背景的怜星,缓步走到诊桌旁。她清冷的目光扫过李太玄手中那枚光芒略显黯淡的海魄原石,又落在地上那堆被翻出来的、混杂着深褐色“阴冥土”碎屑的陈年药渣上。她伸出纤纤玉指,并未去碰触药渣,而是隔空对着其中几粒稍大的、颜色格外深褐近黑的土块,凌空一摄!
几粒深褐色的“阴冥土”碎屑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精准地落入她白皙的掌心。她指尖捻动,仔细感受着那土块独特的阴冷湿滑与沉甸甸的质感,又凑近鼻端,深深一嗅。那股混杂着地底霉味与古老矿物气息的独特土腥味钻入鼻腔。
“阴冥土…”怜星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此物生于极阴绝地,非大墓深穴或至阴矿脉深处不可得。能隔绝气息,防腐保鲜,更可…镇压阴魂戾气。”她抬起冰魄般的眸子,看向李太玄,“包裹原石之土,质地纯正,阴气内蕴,非寻常墓穴所能出。其源头…恐是某处王侯陵寝,或…上古凶地。”
李太玄眉头微挑,接过怜星递来的土块,也仔细嗅了嗅,感受着其中那股比昨日更加清晰、更加深沉的古老阴气。“王侯陵寝?上古凶地?”他着土块,若有所思,“难怪能完美掩盖海魄精粹这等奇珍的气息…这医馆的前主人,或者更早的什么人,手眼倒是不小,竟能从此等地方带出东西来…”
他话音未落,怜星的目光却己再次落回他手中那枚海魄原石上。这一次,她的视线聚焦在刮开幽蓝星髓的破损边缘,那层尚未完全刮净、残留着些许浑浊石皮与铜锈斑痕的地方。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只见在那粗糙的石皮与铜锈之下,紧贴着幽蓝星髓的边缘,赫然蚀刻着几道极其细微、扭曲繁复的暗金色纹路!那纹路古老而诡异,如同某种失传的符文,又像是天然形成的矿物脉络,在幽蓝星髓的映衬下,若不凑近细看,几乎与石皮铜锈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这纹路…”怜星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波动,带着一丝惊疑与不确定。她伸出指尖,似乎想触碰那暗金纹路,却又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停住。移花宫藏书万卷,包罗万象,她隐约记得,似乎在宫中最古老、布满灰尘的某卷记载海外秘闻与失落遗迹的残篇图谱上,见过类似的纹饰!那图谱所载之地,凶险莫测,与世隔绝,绝非普通盗墓贼所能涉足!
李太玄也注意到了怜星目光的异样和那几道暗金纹路。他凑近原石,仔细端详,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察的真炁,轻轻拂过纹路表面。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岁月沉淀的古老气息顺着指尖传来,与阴冥土的阴冷截然不同,反而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堂皇与神秘。
“这纹路…似金非金,似石非石,倒像是…某种伴生矿脉的天然烙印,又像是…人为铭刻的古老印记。”李太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与这阴冥土一样,来历恐怕都不简单。花公子,”他转向花满楼,“你感知敏锐,可能察觉此石上有何特异气息?除了那海魄精粹的清冽海息。”
花满楼闻言,收敛心神,将意念集中于李太玄手中的原石方向。他仔细“感受”着。海魄精粹那温润浩瀚的生命源力与清冽海息依旧是最主要的感知,如同温暖的海洋。但在那浓郁的海洋气息之下,他确实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异样”。
那是一种…如同大地般厚重、如同金石般冰冷的古老气息。它被海魄精粹的磅礴生机与清冽海息完美地包裹、掩盖着,如同深埋地底的矿脉。若非他此刻五感被海魄精粹强化,灵光壮大,感知远超平日,几乎无法察觉。这气息与阴冥土的阴冷腐朽不同,它更加内敛、更加深沉,带着一种历经万古而不磨灭的坚韧特质。
“有…”花满楼缓缓点头,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分辨那极其微弱的感觉,“一股…极其古老、厚重、坚韧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地脉金精…被包裹在海魄精粹的海洋之下…微弱,却…难以磨灭。”
李太玄与怜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海魄精粹、阴冥土、神秘暗金纹路、古老坚韧的伴生矿脉气息…这枚意外发现的原石,牵扯出的谜团,似乎比它本身的价值更加惊人。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拢了厚厚的铅云,天色迅速暗沉下来。一阵带着土腥气的凉风卷过院角,吹得药圃中的薄荷、紫苏簌簌作响。远处天际,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
“要下雨了。”李太玄瞥了一眼窗外,将海魄原石用软布重新仔细包好,收入怀中,“这石头…还有那阴冥土…恐怕都牵扯着不小的麻烦。不过…”他脸上又浮现出那抹标志性的慵懒笑容,带着一丝满不在乎,“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麻烦来了再说。现在嘛…”
他话音未落,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昏暗的天幕,瞬间将医馆内外照得一片惨白!紧接着——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仿佛就在医馆屋顶炸响!狂暴的声浪混合着天地之威,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落!
“呃啊!”花满楼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在这天地雷霆的狂暴威压与巨响刺激下,他识海中那点温润明亮的灵光剧烈摇曳!更可怕的是,那些原本只在黑暗中安静明灭的微弱光斑,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疯狂地扭曲、闪烁、爆发出无数混乱而刺目的“光”信号!仿佛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他刚刚被唤醒、还脆弱无比的视神经末梢!
剧痛!远超之前金针驱煞和强行窥探光斑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花满楼的意识!他身体猛地向后仰倒,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俊雅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那温润平和的气质荡然无存,只剩下野兽濒死般的挣扎!
“花满楼!”李太玄脸色骤变!他瞬间明白了缘由——花满楼被海魄精粹强化后的五感,尤其是此刻被重点刺激、处于复苏最敏感阶段的视觉相关神经,在这天地雷霆的狂暴刺激下,如同被放大了千百倍!那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信息洪流!
“封识!守心!”李太玄一声低喝,如同醍醐灌顶,右手快如闪电,并指如剑,瞬间点在花满楼后心几处大穴!精纯平和的太玄真炁汹涌而入,强行护住其心脉,隔绝部分外界狂暴的声浪冲击。同时,他左手己从怀中掏出那枚海魄原石,毫不犹豫地将其首接按在花满楼剧烈起伏的胸口膻中穴上!
幽蓝的星髓光芒透过薄薄的衣衫亮起!李太玄催动全身真炁,疯狂注入原石!磅礴温润的水元精粹与生命源力被激发到极致,化作一股清凉浩瀚的洪流,顺着膻中穴涌入花满楼体内,首冲识海!
如同久旱逢甘霖!那清凉浩瀚的洪流瞬间包裹住花满楼识海中那点摇曳欲灭的灵光,并迅速扩散,温柔而坚定地抚平那些疯狂闪烁、带来无尽痛苦的混乱光斑!灵光迅速稳定下来,光芒虽黯淡了些,却不再有熄灭之忧。那些混乱的光斑也在海魄精粹的抚慰下,渐渐平息了躁动,重新变回微弱明灭的状态,只是数量似乎…比雷暴前稀疏了一些。
窗外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屋顶瓦片和院中青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啦声。狂风卷着雨雾从门窗缝隙涌入,带来刺骨的凉意。
花满楼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紧抱头颅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在椅中,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显然还未从刚才那灭顶般的痛苦中完全恢复。
李太玄也微微喘息着,收回按在花满楼胸口原石上的手,额角满是汗水,既有真炁消耗,也有瞬间的惊急。他看着花满楼虚弱的样子,又看看窗外瓢泼大雨,眉头紧锁。
“雷霆之威,天地之怒…对你这初现生机的‘星火’而言,还是太早了。”李太玄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凝重,“海魄精粹虽能抚平躁动,但此番冲击,恐怕…也熄灭了一些刚刚唤醒的脆弱‘星火’。”
花满楼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无妨…星火虽弱,灵光犹存。且经此一劫…”他顿了顿,似乎在仔细感受着识海的变化,“花某对这‘光’的感知…似乎…更清晰了。痛苦如同淬火,虽险…却也让那残存的‘星火’,烙印更深。”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颤动着,仿佛在虚空中捕捉着什么。窗外狂暴的雨声、雷声的余韵、风吹过湿透树叶的呜咽…这些声音依旧清晰,甚至更加分明。但此刻,在这片被海魄精粹抚慰过的识海中,在那片被雷霆淬炼过的黑暗深处,那些残存的、微弱明灭的光斑,似乎…与这些声音之间,产生了一种极其隐晦、难以言喻的“对应”关系?某个光斑的明灭,似乎与窗外某道雨帘垂落的轨迹隐隐相合?另一个光斑的闪烁频率,竟与远处沉闷雷声的余震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是错觉?还是这初生的、超越视觉的感知,在天地之威的淬炼与海魄精粹的滋养下,正在发生某种更深层次的蜕变?
花满楼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片永恒的黑暗世界,似乎被刚才那道撕裂天幕的雷霆,劈开了一道更深邃、更微妙的缝隙。有风,正从缝隙中吹来,带着雨水的腥气,也带着一丝…名为“可能”的微光。他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疲惫却无比宁静的笑意,如同风雨过后,初霁的远山。墙角药柜最底层抽屉的破损处,几粒深褐色的“阴冥土”碎屑在窗外闪电的映照下,反射出幽暗的光泽,如同沉默的眼睛,注视着这场由天雷引发的蜕变,也无声地指向那枚海魄原石背后,更加幽深难测的古老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