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天气多变,白日里忽地刮起了一阵风,窗帘翻飞。
温栖梧放下批阅的钢笔,正想起身,门口被人一敲,苏英进来将窗关好。
“下次我来就行。”
苏英笑说:“上次您出差,我没关好门窗,害您办公室的资料全吹飞打湿了,我可不想再整理文件了。”
温栖梧浅淡一笑,拍拍茶椅,示意人坐下。她转转腕关节,沏茶,从烫壶到分茶一步不少,斟至七分满,她放下茶壶,闲谈的口气:
“云城药企小易总叫谁接触的前期?”
苏英双手接过那杯茶,茶香扑鼻,温润而悠长,轻轻啜饮一口,便令人心旷神怡,她语气放松下来,“先是叫了市场部的杨经理,但进展得不太顺利,后来就叫了项目部去接洽,就是先前我跟您提到跟小易总比较亲近的几个新人,但效果也不佳,云城药业的人很难搞。”
果然是块难啃的骨头,难怪小易总会这么大方。
温栖梧点头了然。
外头落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人谈了一会,温栖梧低头品茶间吩咐:“等会让阿旬把叫项目部的人都过来,开个短会。”
“好的。”
温栖梧指尖点了点略烫的杯壁,“把杨经理也叫来,让他带上前期交涉的调研报告。”
体会出这话的言外之意,苏英点头,“明白。”
听到这话,杨显伟的脸色一白。他与易家沾亲,从前他便有些瞧不上温栖梧一个人外人还是一个女人来指手画脚,如今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就连易董父子俩也向着她,这明显就是下马威。
不等他找个借口躲掉,项目部的楚旬便找了过来。
这小子就是温栖梧招进来的,堪称她的左膀右臂,鬼精得很,笑着勾他脖子,说的那叫一个好听,“唉,杨经理,温副要你过去给我们指导指导,我这以后可得仰仗仰仗您了啊。”
杨显伟推诿的话噎在喉咙里,硬着头皮进了温栖梧办公室。
这会他开得战战兢兢,不料温栖梧例行公事办将任务一一布置了下去,正当他以为逃过一劫时,女人话锋一转
“对了,我要的调研报告呢?杨经理。”
男人擦了擦额角的汗,面露难色,“温总,这真不是我没尽力,是他们根本不给我们面子...”
“杨经理,”温栖梧笑了笑,“您是说他们也不给小易总面子?”
“这...”
“既然小易总用心良苦给你们牵了头,我们总不能把将他的好心给办砸了,您说呢?”
男人哑口无言,温栖梧继续开口:“杨经理,项目部这几个新人之前刚刚好接触过,作为他们的首属领导,我这次就专门委派给你当助手,有什么生疏不懂的地方还麻烦你提点个一二,我在这谢过你了。”
杨伟哑巴吃黄连走出办公室,楚旬苏英留了下来,听见温栖梧拨了一通电话,苏英听完不解,“温姐,既然己经让杨经理去谈,为什么您还要找人约见面。”何必费事。
楚旬笑了,给人解释:“总得让他们吃些苦头,不然不长记性,但又不能完全指望,毕竟都是些信不过的。”
“对了,温姐,我们部门那几个新人刚刚入行,有些事拎不清正常,您可别记仇啊。”
温栖梧掀起眼皮,“要记第一个记你的。”
“哎哟,老大,我错了行不行,知道您大人有大量...”
“行了,别嬉皮笑脸,这次药企合作不简单,苏英你留意杨经理的动向,阿旬你务必拿出最好的提案来。”
两人点头应下,温栖梧在腾兴己经声望颇高,这一仗意味着能否再上一层楼,真正成为腾兴的接班人。
下班温栖梧坐专梯下楼,合上的电梯门又忽地打开,她眼眸一抬,看到对面西装革履的易赫铭。
男人微颔首,走了进来。
两人并排,温栖梧目光扫到他左手拇指上的饕餮扳指,身侧男人闲谈似的开口,“听说今天温副问责了杨叔。”
温栖梧轻笑,耸了一下肩,“小易总觉得我做的不对?”
“怎么会,”易赫铭笑了笑,“事情没办好该罚就罚,他是我妈那边的人,我和我爸不太好插手,还得多谢温姐出面。”
“那我等着小易总的谢礼?”温栖梧嘴角挂着讥讽的弧度,故意拖长音调:“我说这么大的馅饼小易总舍得送到我手上,原来是出师不利啊。”
戳到痛处,男人脸色一黑。
两人不合不是一天两天了,暗中较量不说,话说两句就擦火药味。专梯落到了哪,外面的分管见着这一黑一白的两人都纷纷退避。
片刻,眼看着电梯要落到负一层,男人再度开口,“温姐能力出众,这恐怕还是得仰仗温姐,不如我请温姐吃个便饭?”,他看了腕表,态度诚恳,“时间不早了,择日不如撞日,怎么样温姐?”
“改天吧...”不等温栖梧转身走,身侧男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听说最近有个小弟弟给温姐送饭。”
“比起你的女伴闹到公司,我这个小弟弟可是乖得很呢。”温栖梧回敬。
易赫铭深吸了一口气,“温姐,这是你的私事,我无权干涉。”
听出人话里有话,温栖梧冷回看人。
易赫铭儒雅笑笑,抬手扶了扶镜框,“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温姐,你现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腾兴,我不希望公司名誉受损。”
温栖梧脸色微沉,抬腿踏出电梯,“看来南疆项目的亏损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小易总竟然还有工夫担心起公司名誉受损。”
……
高跟鞋踩在玄关的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一声响,像是给今日的杀伐画上句号。
温栖梧随手将包丢在沙发上,脖颈处的肌肉却终于松懈下来。感应到她的气息,紫荆摇着尾巴过来,空气中还有一股熟悉的药膳味。
不知道是不是温栖梧喝惯了,竟觉得这股味道很安心。
“回来了。”
祁佑安从厨房里走出。少年腰间系着条围裙,多了点人夫感,温和谦逊的底色,掺杂着少年的朝气。
开放式岛台上,白瓷盘里摆着她最近爱吃的脆皮烧鹅。
温栖梧怔了几秒。
怎么说呢?
她似乎有点体会得到男人结婚的好处了。
每晚下班回家,娇妻笑脸相迎。
老婆孩子热炕头...换一个方向来说,的确幸福。
温栖梧轻啧了一声,松开紫荆,起身嗯了一声。
洗手坐上吧台,温栖梧喝完了一盅汤,思量两秒,开口:“就要开学了,最近有空多陪陪你奶奶,明天便当不用送了。”
祁佑安解下围裙的动作一顿,“不好吃?”
温栖梧想到那些用心雕刻的小动物,语气低了些,“没有。”
祁佑安抬眸对上她。
那是吃腻了?
面对少年询问的目光,温栖梧生出些不忍,可她并不打算改主意。
“再让你这样送,迟早有人得揭穿我没弟弟了。”
听到这句,祁佑安垂下视线,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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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佑安:委屈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