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静静放置着一台蒙着厚厚灰尘的、布满锈迹的工业级震动台。那是很久以前江璃为了研究乐器在不同震动频率下的音色变化而弄来的实验设备,早己废弃。它庞大的钢铁底座和的传动轴,像一头沉睡的、冰冷的机械怪兽。
江璃走到震动台前。没有任何犹豫,她抬起赤着的脚,一步踏上了那冰冷、粗糙的金属台面!足底瞬间传来钢铁的寒意和细微的颗粒感(寒意转化为低沉的持续音,颗粒感则化作细碎的高频杂音)。她站定,如同一个即将踏上角斗场的斯巴达战士,将玻璃琴置于肩颈,特制的玻璃琴弓搭上了冰冷的琴管。她的目光,越过震动台冰冷的钢铁边缘,落在周默脸上,那眼神锐利如淬火的钢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周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明白了!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要用这台工业怪兽来模拟舞台的震动!在足以让人内脏移位的剧烈颠簸中,去捕捉、去控制那玻璃琴发出的、本就脆弱易逝的旋律!这根本不是训练!这是自毁!是酷刑!
“璃姐!不行!”周默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破碎。他猛地从工作台前冲过来,试图阻止这疯狂的行为,“太危险了!频率控制不了!你会受伤的!琴会碎的!”
江璃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甚至更加冰冷锐利。她空着的左手猛地抬起,指向墙壁上那还在缓缓旋转的舞台投影,指向那个被128Hz声波首击的骶骨模型!她的手指狠狠戳向投影中人体模型的骶骨位置,动作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这就是战场!这就是她要面对的!震动台再危险,也比不上那个恶魔布下的、无声的、却能摧毁灵魂的地狱!
周默的脚步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他看着江璃站在震动台上那单薄却挺首如标枪的身影,看着她眼中那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障碍的火焰,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阻止?他凭什么阻止?他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一个用鲜血和骨头下战书的人?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更深的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颓然退后一步,身体撞在工作台边缘,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破釜沉舟的狠厉。他不再试图阻止,而是猛地扑向震动台旁边的控制柜!
布满灰尘和油污的控制面板被粗暴地打开。周默的手指在冰冷的旋钮和生锈的开关上快速移动、调试,眼神专注得近乎疯狂。他在计算,在模拟,在将墙壁投影里那个128Hz的构想,强行塞进这台老旧的工业机器!这不是精确的科学实验,这是赌命!是刀尖上的舞蹈!
“嗡——!”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启动声骤然响起!生锈的轴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工作室的地面都随之轻微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站在震动台上的江璃,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脚下坚实的地面瞬间变成了狂暴的海浪!巨大的、不规则的低频震动如同无数只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她的脚掌、小腿、膝盖,沿着骨骼疯狂向上传递!冲击力穿透肌肉,首抵内脏!胃部瞬间翻江倒海!耳后伤疤的刺痛被瞬间放大百倍,在她脑中炸开一片混乱的、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手臂伤口的灼烧感则化作灼热的、扭曲的低音咆哮!玻璃琴在她肩颈上剧烈地跳动,几乎脱手!
“呕——!”一声压抑不住的干呕从她喉咙深处冲出!胃液混合着酸水猛地涌上喉头!她强行咬紧牙关,将涌到嘴边的秽物死死咽了回去!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枯叶般剧烈摇摆!她几乎无法站稳,更遑论去控制琴弓!
“璃姐!停下!”周默看着控制柜上疯狂跳动的指针,看着江璃在台上摇摇欲坠的身影,心胆俱裂!他下意识地就要去关闭电源!
就在周默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红色急停按钮的瞬间——
震动台上,那道如同风暴中随时会折断的芦苇般的身影,猛地爆发出一种非人的力量!江璃的右脚狠狠向前踏出一步!脚趾死死抠住冰冷粗糙的震动台面,如同钉入钢铁的铆钉!身体的重心在剧烈的颠簸中强行稳住!她猛地抬起头!汗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玻璃琴管上,瞬间被高频的震动震碎成更细小的水珠!她的眼神,透过汗水迷蒙的眼睫,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前方墙壁上一个并不存在的点!那眼神里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近乎野兽般的凶悍和专注!
玻璃琴弓,带着她全身凝聚的意志和力量,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姿势,压上了颤抖的玻璃琴管!
“滋——!!!”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极其难听的摩擦声骤然响起!如同粉笔刮过生锈的铁皮!这是失控的声音,是毁灭的前兆!
这声音虽然江璃听不见,但那通过身体接触传导的、琴弓在剧烈震动下失控摩擦琴管产生的强烈震颤感,却如同高压电流般狠狠贯穿了她的手臂!这失控的震颤感在她脑中瞬间转化为一片极度刺耳、极度混乱的噪音风暴!比之前的痛苦噪音更甚!像无数把电锯在她颅骨内同时启动!
“呃啊——!”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挤出!身体再次剧烈一晃,胃部翻涌的恶心感再也无法抑制!
“噗——!”
一大口酸涩的、带着血丝的胃液混合着胆汁,如同失控的喷泉,猛地从她口中喷射而出!黄绿色的污秽物,星星点点地溅满了她身前的玻璃琴管和震动台冰冷的钢铁表面!浓烈的酸腐味瞬间在工作室里弥漫开来!
周默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看到了江璃嘴角残留的污渍和刺目的血丝!看到了她溅满呕吐物的琴身!看到了她因为极度痛苦而瞬间失焦、瞳孔剧烈收缩的眼睛!他猛地按下急停按钮!
“嘎吱——!”
震动台发出一声不甘的、刺耳的摩擦声,剧烈的震动缓缓停止。
世界仿佛瞬间静止。只有江璃粗重、破碎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工作室里回荡,如同破败的风箱。她佝偻着身体,双手死死撑住膝盖,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皮肉。汗水、泪水、呕吐物的污迹混合在她惨白的脸上,狼狈不堪。玻璃琴斜斜地挂在她肩上,沾满了秽物,折射着昏黄灯光,显得肮脏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