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尚书府朱漆门时,小燕子正踮脚摘葡萄架上熟透的紫珠,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身见尔泰提着食盒跨进月洞门,长衫下摆沾着细碎草屑,像是赶了许久的路。
“夫人,明日随我进宫。”尔泰将食盒搁在石桌上,取出两只油纸包,露出里头金黄酥脆的糖糕,“皇阿玛和皇额娘要亲审傅官保,二十年前你父母的血案,还有福家蒙冤的真相,都要大白了。”
糖糕在掌心碎开的甜香突然变得苦涩,小燕子指尖微微发颤。记忆深处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又在眼前翻涌,母亲最后将她推出窗棂的力道,父亲染血的衣襟,还有自己蜷缩在乱葬岗啃冷馒头的寒夜。她咬着唇狠狠点头:“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敢欠下两条人命!”
第二日卯时三刻,宫墙还浸在青灰色的晨雾里。小燕子攥着尔泰的手跨过乾清宫殿门槛,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扫过冰凉的青砖。殿内烛火摇曳,乾隆的龙袍在明黄幔帐下泛着冷光,皇后与老佛爷端坐两侧,令妃娘娘捧着暖炉神色凝重,晴儿与永林、永清立在阶前,目光如炬。而傅官保一家瘫跪在蟠龙柱下,欣荣的旗头歪斜,胭脂晕开在煞白的脸上。
“皇额娘!”小燕子甩开尔泰的手奔向皇后。皇后立刻起身将她揽入怀中,锦缎衣袖擦过她发烫的脸颊:“好孩子,别怕。”温暖的气息裹着龙脑香沁入鼻端,让她紧绷的脊背微微松懈。
“傅官保,将二十年前谋害小燕子父母、嫁祸福家之事,如实招来!”乾隆的朱批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青铜香炉嗡嗡作响。
傅官保磕头如捣蒜,额头很快渗出鲜血:“奴才猪油蒙了心...当年还珠格格的父亲发现了奴才私吞军饷的账本,奴才便买通江洋大盗纵火灭门,又伪造通敌信件塞进福伦大人书房...”随着供述,更多令人发指的细节浮出水面,原来他们为了确保福家定罪,竟在狱中折磨死了福家的老仆。
小燕子只觉太阳穴突突首跳,耳畔嗡嗡作响。当欣荣颤抖着辩解“我不知情”时,她突然冲上前去,绣着金线的袖口扬起风声。“啪”的脆响惊飞了梁间栖雀,欣荣惨叫着撞在铜鹤灯上,珍珠耳坠跌落在地,碎成星芒。
“够了!”乾隆的呵斥让小燕子骤然回神。她扑通跪下,泪水砸在青砖上:“谢皇阿玛为我爹娘申冤!”
“你这暴脾气,还把尔泰伤得不轻!哪有为的样子?”乾隆捋着胡须,眼底却藏着疼惜。
小燕子偷偷瞥向尔泰,见他笑着摇头示意无事,才红着脸嘟囔:“当时气昏了头嘛...”
“尔泰啊,她要是再动手,就来告诉皇额娘!”皇后拉过尔泰仔细端详,忽然噗嗤笑出声,“瞧瞧这面色红润的,定是小燕子变着法子给你做好吃的?”
尔泰耳尖泛红,摸了摸微圆的脸颊:“皇额娘如何得知?她每日变着花样做蟹粉狮子头,还亲手裁了件月白长衫...”
“她是本宫看着长大的,这点心思还猜不透?”皇后慈爱地看向小燕子,“知道理亏了,便想把天下好东西都捧到你面前。”
夕阳的金辉漫过雕花窗棂时,尔泰将小燕子轻轻拥入怀中。她闻到他衣襟上淡淡的皂角香,听着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夫人,往后再不会有噩梦了。”
“嗯。”小燕子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远处传来御膳房鼎沸人声,糖醋排骨的甜香混着荷叶鸡的清香飘来。乾清宫内,令妃娘娘正笑着给老佛爷剥橘子,永林永清为抢最后一块玫瑰酥拌嘴,晴儿温言劝和的声音温柔如春水。这场迟来二十年的家宴,终于驱散了所有阴霾,只余满室灯火可亲,温情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