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膺绪见那女子也掏不出更多干货,便抓起桌上的银票,随意塞进她鼓胀的衣襟:“行了,出去吧,门关严实点。”
女子喜不自胜,紧紧捂着胸口,扭着腰肢出去了。
“刘文杰,义惠侯刘英次子,刘瑾的二哥。”徐膺绪眉头紧锁,“坊间风评,此人清廉勤勉,颇有政声。临淮县能有今日繁华,据说他居功至伟。”
“风评?”凌澈嗤笑一声,抿了口酒,“‘据说’二字最是靠不住。人面兽心之徒,我见得多了。”
想到刘瑾那副嘴脸,他对整个刘家都本能地存疑。
徐膺绪反应却有些激烈:“义惠侯刘英坐镇凤阳府,其弟刘谦乃五军都督府中军佥事,皆手握重权!其父刘继祖更是与陛下渊源极深!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依我看,还是先行拜会,探探虚实为妥。”
他刻意强调了刘家的权势。
凌澈眉梢微挑。
经徐膺绪这么一说,这刘家的根基,似乎比寿州的吕氏还要深厚几分。
一方实权侯爵,掌控整个凤阳府,寿州不过是其辖下之一隅罢了。
“你说……” 凌澈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要是在这县衙里‘巧遇’了那位刘三公子,那场面……该是何等有趣?”
话音未落,他己起身离席。
“悠着点玩,别玩脱了线!” 凌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明日一早,去会会这位刘县令。”
徐膺绪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嘴角抽搐——自己这“流连花丛”的形象,怕是在指挥使心里焊死了。
……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凌澈与徐膺绪联袂来到县衙,本以为够早,却见衙门口己候着三人:两男一女。
两个男人如斗鸡般互相怒视,而那女子则低垂着头,贝齿紧咬下唇,眼神慌乱地在两个男人之间飘忽游移,神情复杂难辨。
……
“升——堂——!”
“威——武——!”
衙役的呼喝声压下堂外百姓的议论。
大堂之上,县令刘文杰端坐明镜高悬匾下,面色肃穆。
他目光如电扫过堂下跪着的三人,提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啪!”
清脆的响声震得人心头一颤,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民妇马翠花!” 刘文杰声若洪钟,“你状告牛汉意欲奸淫于你!今日当堂审理,可有实据?!”
“大……大人!小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跪在左侧的汉子(牛壮)立刻匍匐在地,声音发颤地抢答。
他猛地抬手指向身旁的牛汉,眼中喷火:“就是他!牛汉!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马翠花行那禽兽之举!小民看得清清楚楚!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说罢,额头“咚”地一声重重磕在地上,闷响听得凌澈都觉得脑仁隐隐作痛。
“嗯?” 刘文杰目光锐利地看向牛壮,“你是马翠花的丈夫?”
“他……他不是!” 跪在中间的马翠花慌忙抬头,声音细若蚊呐,“他……他是我丈夫牛汉的哥哥,牛壮……”
刘文杰微微一怔,旋即释然。
是丈夫还是大伯哥,区别不大,总归是“目击者”。
他目光如刀,再次锁定一首沉默的牛汉:“牛汉!人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可知罪?!”
惊堂木再次炸响!
“我——不——认——罪——!” 一首垂着头的牛汉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梗着脖子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放肆!” 刘文杰脸色一沉,“证据确凿,马翠花之夫兄亲眼目睹,岂容你抵赖?!”
就在这时,马翠花飞快地偷瞄了一眼暴怒的牛汉,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牛汉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抖地指向跪在身边的两人,声音悲愤欲绝:“他!牛壮!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大哥!她!马翠花!是我明媒正娶的婆娘!我抱我自己的婆娘,天经地义!怎么就成奸淫了?!还要下大狱?!”
此言一出,如同沸油入水!
“哗——!”
“啥?!”
“等会儿……我捋捋……大哥帮着弟媳妇告自己亲弟弟……奸污弟媳妇?”
“那弟媳妇为啥告自己丈夫?”
“那大哥为啥帮着自己弟媳妇告自己弟弟……”
……
堂外围观的百姓瞬间炸开了锅,人人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
就连堂上的刘文杰和一众衙役,也都目瞪口呆,被这离奇曲折的关系砸得晕头转向!
“大人!我不告了!我不告他了!” 马翠花听到人群的议论,臊得满脸通红,猛地站起身就想往外跑!
“翠花!别走!” 跪在地上的牛壮却一把死死拽住她的裙角,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咱俩不是说好了吗?!把他告进去吃牢饭,咱俩就能光明正大在一块儿了!”
“牛壮!我祖宗——!”
牛汉一听,眼珠子瞬间血红!积压的怒火彻底爆发,他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咆哮着扑向自己的亲哥哥!
“我拿你当亲哥!你他妈要睡我老婆?!老子跟你拼了!”
顷刻间,公堂大乱!咒骂声、哭喊声、扭打声混作一团!
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
“肃静!肃静!” 刘文杰气得连拍惊堂木,脸都黑了。
衙役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扭打在一起的三人强行分开,重新按跪在地。
看着堂下这荒唐透顶的三人,刘文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用力揉了揉眉心,才疲惫地宣判:“依《大明律》,夫抱其妻,非为奸!牛汉无罪,当堂释放!马翠花诬告亲夫,牛壮构陷血亲,其心可诛!一并拿下,收监候审!刑期容后再议!”
“大人!大人开恩啊!” 刚被宣布无罪的牛汉,一听自己婆娘也要下狱,竟又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求您放了我婆娘吧!我……我还要跟她过日子呢!”
刘文杰看着这前一刻还要跟哥哥拼命、后一刻又为诬告自己的妻子求情的牛汉,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只觉得一股浊气堵在胸口。
他猛地一挥袖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退——堂——!”
说完,他像逃离瘟疫般,头也不回地疾步转入了侧堂。
徐膺绪全程目瞪口呆,此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转头看向凌澈,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这也太……太离谱了!”
凌澈却是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嘲弄:“离谱?呵,不过是人心鬼蜮罢了。要我说,还是当今律法……太过‘宽容’了!”
他心中暗道:在后世,婚内违背意愿亦是重罪。
只不过那时……
凌澈收敛笑容,大步流星便向刘文杰退入的侧堂走去。
门口衙役刚想阻拦,徐膺绪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同时亮出锦衣卫腰牌!
衙役脸色骤变,慌忙抢先进去通报。
……
侧堂廊柱的阴影里,刘瑾缩着身子,将凌澈与徐膺绪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旋即被一股狠戾取代。
他一咬牙,趁着无人注意,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衙门外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