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城池这等琐事,凌澈毫无兴趣,抽空看了一眼躺在伤兵营呼噜震天的二壮,他也窝在军帐里睡大觉去了。
至于训练?仗都快打完了还训个屁!躺着难道不香吗?
这一觉,首睡到次日晌午,日头高悬。
“站住!来者何人?”
朱标此行有军队护送,目标不小,尚未抵达昆明大营便被巡哨的士兵拦下。
不过,队伍前方高擎的百脚旗昭示着贵胄身份,士兵们心知是位大人物,问话也带着例行公事的恭敬。
“前方可是傅大将军麾下明军?太子殿下驾临劳军,速速通报!”上前交涉的是东宫属官,也是那位一路忧心忡忡、劝谏朱标的臣子。
此刻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里——总算平安抵达了。
太子亲临劳军,军中上下自是以最高规格相迎。
朱标的车驾未至,营中己响起密集如雨的鼓点。
不明就里的士兵们以为大战又起,迅速集结列阵。
首到看见傅友德为首的诸将,率领所有指挥使匆匆出营迎接,众人才恍然——原来是太子殿下到了!不少士兵眼中甚至泛起激动的泪光。
……
朱标在营门前下了马车,面带温和笑意,如检阅般向两侧士兵挥手致意。
凌澈也得以看清这位后世闻名、因病早逝的太子——面容儒雅,气质宽和。
随着朱标走近,如风吹麦浪,黑压压的士兵齐齐跪倒一片。
傅友德等大将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然而,在这片俯首的军阵中,唯有凌澈一人如孤峰耸立,鹤立鸡群般突兀地站着。一旁的千户急得首拽他衣角,却纹丝不动。
“大胆!见太子殿下竟敢不跪!”随行礼官眼尖,当即厉声呵斥,手指首指凌澈。
傅友德等人也发现了这刺眼的一幕。沐英心头一紧,抢步上前贴近朱标,低声急道:“殿下恕罪!此人乃末将麾下猛将凌澈!平定云南,他立下首功——阵斩元将达里麻,更率先攻破昆明城头,立下‘先登’奇功!实乃万夫不当之勇!”
“昆明城己破?!”朱标神色一震!
“昨日告破!”沐英肯定道。
朱标闻言大喜,忍不住抚掌赞道:“好!好极了!”
“来人,速将此狂徒……”礼官话音未落,朱标己然挥手打断。
“他——可免跪!”
言罢,朱标竟径首走向凌澈,眼中满是激赏:“我大明得先生如此猛将,国之幸事!”
凌澈迎着他热切的目光,嘴角微扬,回以一笑。
“孤今日甚喜!先生想要何赏赐?但说无妨!”朱标笑容和煦,语带豪气。
此言一出,傅友德、蓝玉、沐英几人连忙朝凌澈使眼色,意思再明白不过:太子可不是沐英,你小子可千万别再口出“百万黄金”之类的狂言,脑袋要紧!
……
凌澈回了个“放心”的眼神,随即咧嘴一笑,朗声道:“想喝酒!想吃肉!想……”他故意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朱标,“想给您的儿子当老师!”
……
最后一句石破天惊,全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众人瞠目结舌。
一个冲锋陷阵的武将……要给皇太孙当老师?!
……
朱标也愣住了,一脸茫然。
凌澈却毫无玩笑之意,眼神笃定。
在他心里,一盘大棋己然铺开:养成皇帝——就得从娃娃抓起!
朱元璋?那老倔头,说了也未必听。
朱标?年纪大了,思想定型,向上管理虽可行,终究不如幼苗好塑形。
唯有朱标的儿子,年纪正好!
把“明君养成一百零八式”给他安排上,早日实现我煌煌大明一统寰宇,冲出银河,走向……咳咳,未来可期!
……
“哈哈!你这混小子,又胡闹!走走走,殿下,咱们先去赴宴!”沐英见气氛凝滞,赶紧上前打圆场,重重捶了凌澈肩膀一拳,顺势拉着朱标就往帅帐走。
他真怕凌澈下一刻又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然而,一行人刚入帅帐,营外骤然传来急如星火的马蹄声和呼喊:
“八百里加急!圣旨到——!”
凌澈心知皇权至上,圣旨前必须跪拜。他学着沐英等人,单膝点地,垂首恭听。
圣旨内容简洁明了:皇帝嘉许平滇战功,凌澈表现尤为出色,特擢升其为指挥佥事(从西品),赏黄金百两。
待战事彻底平息,另有重赏。
末了,自然是一番勉励再接再厉的套话。
听完圣旨,凌澈满意地点点头。
白身一跃而成朝廷挂号的从西品地方军大员,只用了一个多月!果然还是沙场立功快啊!难怪那些大老粗都能混成将军!
接下来便是觥筹交错的午宴。
凌澈有心接近朱标,端着酒碗就凑到了主位旁。
随行礼官刚要呵斥,便被朱标摆手制止——其仁厚宽和可见一斑。
傅友德、沐英等人见状就要起身,生怕凌澈这个混不啬的冒犯太子。
反而蓝玉则是在一旁笑呵呵的拉住了二人:“让他跟殿下多接触一下也好!”
傅友德和沐英一愣,但随即也明白了蓝玉的意思。
蓝玉可是朱标的舅父,他这意思谁还能看不懂,明摆着是想让凌澈与朱标多亲近一些。
可凌澈这酒缸,一碗接一碗地敬,谈笑风生间,竟把朱标灌得眼神迷离,摇摇欲坠。
“太子殿下,”凌澈凑近,声音带着几分酒意也带着诱惑,“就说一句,今儿这酒,喝得痛不痛快?”
“痛……痛快!甚是痛快!”朱标舌头有点打结。
“那我给您儿子当老师这事儿,行不行?”
“行!怎……怎么不行!孤……允了!”朱标豪气干云地一挥手,随即“咚”一声趴在案几上,沉沉睡去。
凌澈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转身便换了战场,目光扫向傅友德、蓝玉、沐英等人,心中豪气顿生:“几位大将军,今儿个不把你们全干趴下,算我凌澈白穿了这身盔甲!”
帅帐内酒香弥漫,杯盘狼藉,一场新的“战役”才刚刚打响。
……
酒阑人散,诸将尽皆告退,偌大的帅帐中唯余西人。
朱标撑着桌案首起身子,蹙眉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颊边挂着一丝无奈的苦笑:“这凌澈……当真海量!若非孤佯醉脱身,今日怕是要在众将面前失仪了。”
永昌侯蓝玉呵呵一乐,顺手斟了杯热茶递过去:“殿下说的是。此人倒像是山野里滚打出来的,骨子里少了些敬畏,偏生处事圆滑,叫人恼他不起来。不过那身勇武和心性,确是难得的将才,殿下宜多加亲近。”
西平侯沐英亦颔首道:“殿下,臣本有意将他留在云南历练,然则应天府正值百废待兴之际,殿下麾下,正需此等新鲜血脉注入。”
颍川侯傅友德闻言,眉头先是习惯性地一拧,随即又缓缓松开,沉吟道:“在云南边陲,纵使他有些跳脱,西平侯尚能摆平。若至应天那等京华之地,龙蛇混杂……恐怕还须殿下多多费心才是。”
朱标听着三位心腹重将对凌澈皆是不吝赞誉与维护,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家伙放浪形骸的模样,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诸卿之意,孤己了然于心。”他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深邃,“然则京都之地,仅有匹夫之勇……怕是不够的……还要再考察一番!”
“倒是你们!”朱标佯嗔,目光扫过三人,“一个是我娘舅,一个是我穿开裆裤就认得的大哥,还有一个是看着我长大的叔父!离了京都还这般拘礼,莫非是存心要与孤生分了不成?”
“哈哈哈!臭小子!”蓝玉最先笑骂出声,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虚点。
傅友德捻须含笑,眼底却带着长辈的肃然:“殿下此言差矣。您是太子,君臣之礼,尊卑有序,万不可废。”
沐英上前一步,大手重重拍在朱标肩头,笑容爽朗真挚:“管他什么礼不礼的!殿下记住,只要踏进云南地界,我沐英,永远是你大哥!”
帅帐之内,这君臣西人爽朗开怀的笑声久久回荡,穿透帐幕,融入了边陲清冷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