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卫承天命,秉法度,执锐器,护乾坤。不因显贵而徇私,不因寒微而枉纵;无暗室之欺,无罗织之罪。奉律如悬镜,照魑魅魍魉,不假神佛。
吾卫之志,在明是非,守纲常,砺忠勇;不以财帛移心志,不因威势折脊梁;悯恤孤弱,愤懑奸邪;临危难而志愈坚,处幽独而心自省。
吾卫所愿,宇内澄清,万民安泰。凡我赤子,皆得生息之权,行走之便,康乐之望。终有一日,法网之下,勋庶同辉,共沐天光;护生民如珠玉,逐暗夜向朝阳;生而有护,万姓如岳。
吾卫期许,麾下皆作昂藏之士。遇强梁暴虐,存不屈之魂;遭灾厄横逆,怀不馁之魄;见邪佞不公,秉无惧正心;宁折于霜刃,不媚于豺狼。
吾卫深信,锦衣儿郎,人皆可为主!主此心之澄澈,主此身之刚正,主此魂之无畏,主此名为‘大明’之疆域,作那朗朗青天下,不二之柱石!
——大明锦衣卫指挥使 凌澈 立
大明锦衣卫公署外,一方石碑不知何时悄然矗立。
鎏金的碑文在阳光下闪耀,引得过往行人纷纷驻足。
人们逐字诵读,眼中渐次亮起异样的光彩。
“若此言当真,实乃大明之幸,黎民之福也!”一位老者颤声感叹,抚须长望。
“凌澈!”一个年轻人攥紧拳头,目光灼灼,“我要记住这个名字!这便是我心之所向,我要入锦衣卫!”
人群中,一个胆大的汉子首接向署衙门口身着飞鱼服、按刀肃立的守卫高声问道:“小哥,敢问如何才能进这锦衣卫?可是要武考?”
那锦衣卫守卫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却仍耐心解释道:“据我所知,每年六月,卫所会开缺招新,但……”
他声音微顿,清晰吐出关键,“唯取寒门子弟与寻常百姓家儿郎!”
此言一出,周遭百姓尽皆哗然。
当此时节,官职多为名门望族、官宦世家所把持,这锦衣卫公署,竟反其道而行之!
……
石碑碑文与这破格的招录条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迅速在应天府的大街小巷传扬开来。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背负冤屈、怀抱希望的百姓,哭喊着涌向锦衣卫公署。
堆积如山的诉状与举报,让刘文杰和顾文砚两位焦头烂额,几近崩溃。
幸而凌澈早有预料,一纸书信递往礼部尚书吴伯宗府上。
其子吴文华闻讯,竟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地跑来给刘文杰当起了副手。
看他那摩拳擦掌、干劲十足的兴奋模样,明年的科举,怕是悬了……
……
乾清宫内,朱元璋与太子朱标面前,摊开的宣纸上,正是那篇锦衣卫门前的碑文拓本。
朱元璋指尖敲着桌面,哼了一声:“这臭小子,是在跟咱拍胸脯打包票吗?”
朱标仔细阅罢,缓缓摇头:“父皇,凌澈此人,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怀着一腔无畏赤诚。他所追寻的‘公正’、‘护民’,确是国家柱石所需。只是……”太子语气微沉,“锋芒过利,恐孽障太深,反伤其身。”
朱元璋冷哼一声:“咱知道你的心思!按咱的性子,这等隐患,就该斩草除根!按你的想法,则是能保则保,怀柔为上。也罢!”
老朱大手一挥,“咱俩都甭插手,就由这小子自己做个定论!看他能舞出什么花样来!”
朱标闻言,抿紧了嘴唇,未置可否。
朱元璋见状,没好气地挥袖赶人:“滚滚滚!赶紧给咱滚蛋!少在这儿碍眼,有空多给咱娶几个媳妇儿回来才是正经!”
……
“国公爷,府门外有一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跪着请罪,沐春小侯爷在旁随行!”管家福伯步履匆匆走入书房,打断了凌澈给朱雄英讲解亚洲地理的课程。
凌澈抬眼,见福伯脸色犹带几分病后的苍白,不禁皱眉:“福伯,你年岁大了,伤才好些,嘱咐你多休养几日,怎地又出来劳神?”
“国公爷恕罪,老奴……闲不住啊。”福伯脸上堆起感动的笑容,褶子都深了几分,“太医也说了,适当走动,反倒于身子有益。”
凌澈无奈,转头看向听得有些茫然的朱雄英:“你自己先看看这舆图,亚洲虽大,我大明疆域目前也不过占了五分之一……”
见小家伙眼神依旧懵懂,他失笑摆手,“罢了,地理之事,日后你登基……咳,到时候自然会更敏感一些。”
福伯垂首侍立,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当凌澈带着朱雄英行至府门,便见沐春正涨红着脸,对着跪在一旁的一名锦衣卫厉声呵斥,甚至抬脚又踹了一下:“混账东西!还不快说!把前因后果,一字不漏给指挥使大人说清楚!再敢有半分隐瞒,老子扒了你的皮!”
……
凌澈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锦衣卫,见他鼻青脸肿,形容狼狈,心中己猜到了几分。
“指挥使大人!”那锦衣卫以头触地,声音带着惶恐与愧疚,“卑职楚雄!自外差回京,蒙沐春镇抚使提拔,任诏狱长官。然……然当晚归家,发现父母兄嫂尽被歹人掳走!一个自称‘于琥’的人现身,胁迫卑职……给狱中重犯吕崇渊送去毒药!否则……否则便要杀我全家!卑职一时糊涂,铸下大错……”
他声音哽咽,不敢抬头。
凌澈抬手,打断了他的哭诉,声音冷冽如冰:“你家人,现在如何?”
“回大人!己被……己被放回!安然无恙!”楚雄连忙答道。
“那于琥身份,可查实了?”凌澈的目光转向沐春。
沐春立刻躬身,语速飞快:“查实了!左军大都督于显之子,此刻就在都督府内!”
凌澈的目光重新落回楚雄身上,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楚雄。”
“卑职在!”
“本官予你三百锦衣缇骑,”凌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日落之前,我要在诏狱见到于琥。”
沐春闻言,脸色骤变:“指挥使!左军都督府……”
凌澈抬手,止住沐春的话头,目光依旧钉在楚雄身上:“若人人皆可挟持锦衣卫家眷相胁,这差事,我们也不必当了!你知情不报,临危失节,罪责难逃!待此事了结,自降诏狱狱卒,从头做起,以观后效!”
楚雄听到要自己去抓于琥,先是骇得浑身一颤,但随即听到惩罚只是降为狱卒而非重处,心中顿时涌起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感激,连连叩首:“谢指挥使大人恩典!谢大人恩典!”
凌澈不再看他,转身向府内走去,蟒袍下摆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只留下最后一句冰冷彻骨的命令,回荡在肃杀的空气中:
“但有阻拦者,尽皆拿下!若有死伤,锦衣卫……倾巢而出!”
朱雄英抿紧了小嘴,将那句充满血腥气的命令牢牢记在心里,默默跟在凌澈身后,返回了府邸深沉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