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疾驰在深夜的城市主干道上,像一支离弦的黑箭。
时光的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眼神死死盯着前方的路况,可他的大脑,却是一片混乱的轰鸣。红绿灯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团团模糊的光斑,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林欣压抑在喉咙深处微弱的呼吸声。
他怀里残留的,是她身体的冰凉和毫无生气的重量。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冷静。如果可以,他宁愿像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的恐惧和自责,都死死地压在心底,任由它们像硫酸一样腐蚀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他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用最快的速度拨通了萧晖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萧晖那带着几分睡意的声音传来:“喂?时光?怎么了?是不是搞定……啊不,谈好了?”
“去市一院,马上!”时光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冷又硬,像两块冰撞在一起,“林欣出事了。”
电话那头的萧晖瞬间清醒了,背景音里传来他从床上弹起来的动静:“什么?!出什么事了?时光你别吓我!”
“别废话,快来!”
时光吼完,首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
他看了一眼躺在后排的林欣。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可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坚持住。”他对着后视镜里的那张苍白的脸,喃喃自语。
市一院的急诊大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病痛交织的独特气味。
时光抱着林欣冲进去的时候,像一阵旋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抱着女孩、脸色铁青的男人吸引。
“医生!医生!”
他的吼声,终于打破了急诊室夜晚相对的平静。
一个护士推着平车冲了过来,几个值班医生也迅速围上。
“怎么回事?”一个拿着病历单,看起来有些年纪的男医生一边检查林欣的瞳孔,一边沉声问道。
“突然晕倒,在家里发现的。”时光的声音因为急促的奔跑而有些不稳,但他依然强迫自己清晰地说明情况。
林欣被迅速地抬上平车,推进了抢救室。
红色的“抢救中”灯牌亮起,像一只狰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时光。
他被拦在了门外。
那扇冰冷的白色大门,再一次将他和她隔开。但这一次,比在公寓里,更让他感到绝望。
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高大的身躯,此刻却充满了无力和挫败。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又看了看自己那双微微颤抖的手。这双手,刚刚才踹开了一扇门,却没能留住门里的人。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到了极致。每一秒,都像一场凌迟。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时光!”
张雨绮和萧晖终于赶到了。张雨绮的眼圈是红的,显然是一路哭过来的。萧晖也是一脸焦急,手里还拎着一件匆忙间抓上的外套。
“欣欣呢,欣欣怎么样了?”张雨绮冲到他面前,声音都在发抖。
时光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张雨绮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时光。无论是在篮球场上碾压齐震扬,还是在湖边面对那几个混混,他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可现在,他就像一尊快要碎裂的雕像。
“到底怎么回事啊?下午回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萧晖急得抓耳挠腮。
时光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那盏红色的灯,仿佛要把它看穿。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神情严肃。
三个人“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去。
“医生,她怎么样?”时光第一个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医生看了他一眼,又扫了扫旁边一脸紧张的张雨绮和萧晖,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们是她什么人?”
“我们是她朋友!”张雨绮抢着说。
“家属呢?”
“她……”时光顿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她没有家人。”
医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继续说道:“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是由于极度的营养不良,加上精神受到强烈刺激,引发的应激性休克。简单来说,就是身体和精神,同时崩盘了。”
“精神刺激?”张雨绮敏锐地抓住了这几个字,她猛地扭头,看向时光,眼神里充满了质问。
时光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医生:“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不好说。她的身体机能很弱,求生意志也不强,这才是最麻烦的。我们己经给她输了营养液,后续需要住院观察。”
“她前段时间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失忆了,会不会有影响?”时光突然联想到。
医生的脸上露出了然又同情的神色,他叹了口气:“那就更麻烦了。这种创伤后应激障碍,失忆有时候是一种自我保护。现在她受到新的刺激,很可能会诱发那些被压抑的创伤记忆,对她来说,这不亚于一场精神上的海啸。你们作为朋友,一定要注意,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刺激了。尤其是……”
医生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时光身上:“情感上的刺激。”
这句话,像是在时光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张雨绮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那……那我们现在能进去看她吗?”萧晖小声地问。
“可以,她己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可以让护士带你们过去。保持安静,别吵到她。”医生说完,拍了拍时光的肩膀,“年轻人,别太自责。她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的情绪。”说完,医生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