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天武大陆北域边陲的凌家演武场染成一片赤金。青石板上刀痕交错,十几名少年正围着中央的黑铁测脉柱呼喝出拳,唯有角落阴影里站着个单薄身影,拳头攥得骨节发白。
“凌无尘,还不死心?”
锦衣少年凌昊一脚踹翻测脉柱旁的木桶,浊水泼了那身影满身。周遭哄笑声炸开,他指尖凝起淡青色气旋,讥诮地戳向对方心口:“你这废脉连凝气境的门槛都摸不到,也配姓凌?”
水珠顺着凌无尘额前碎发滴落。他低头望着青石缝里挣扎的蚂蚁,喉间铁锈味翻涌——这是第三十七次测脉失败。自八岁觉醒灵脉失败至今,每旬测脉日都成了凌家子弟羞辱他的盛宴。
“昊哥,别脏了手。”粉衣少女凌月茹掩鼻后退半步,“听说他娘当年跟野男人跑了,指不定这杂种......”
“住口!”
凌无尘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如蛛网密布。他像头受伤的狼崽子般扑向凌昊,却被对方随手一挥便掀飞三丈,脊背重重撞在测脉柱上。黑铁柱纹丝不动,柱面黯淡无光——凡触碰者若有灵脉,必现星芒。
“哈!测脉柱都懒得亮!”凌昊掌心气旋暴涨,“今日便替家族除了你这污点!”
劲风割面时,忽有霜雪气息漫卷全场。
“谁敢动他!”
清叱声中,一袭素白罗裙的少女踏月而来。她乌发间别着朵冰晶雕成的海棠,所过之处青石凝霜。凌昊的掌风撞上她扬起的广袖,竟如泥牛入海般消散。
“苏清雪?”凌昊面色骤变,“你不过是个医女,真要替这废物......”
“医女又如何?”苏清雪将凌无尘护在身后,指尖冰棱绽如剑锋,“三年前幽冥狼群夜袭,是谁剖开狼腹救出你?凌家的《青木诀》,又是谁配的药浴打通你堵塞的足少阳经?”
演武场陡然死寂。凌昊脸色铁青,正要发作,远处忽然传来悠长钟鸣。
“算你走运!”他狠狠瞪向凌无尘,“明日就是家族试炼,我倒要看你这个连测脉柱都点不亮的废物,怎么活着走出黑风林!”
人群散去后,苏清雪蹲下身,用绢帕轻拭凌无尘嘴角血渍。月光漏过她发间冰海棠,在少年掌心映出细碎光斑。
“疼吗?”她指尖泛起莹白寒气,按在他淤青的腕间,“这是我新配的冰肌散,明日进山前记得......”
“为什么帮我?”凌无尘突然抓住她手腕。少女皓腕上的青玉镯硌得他生疼,就像这些年每次被践踏时,心口那团永不熄灭的火。
苏清雪怔了怔,忽然哼起幼时的童谣:“小尘哥忘啦?七岁那年我误食毒菇,是你背着我闯过三十里瘴气林......”她指尖在少年掌心画了个圈,冰晶凝结成小小的海棠,“有些羁绊,比血脉更长久。”
夜风卷起她的呢喃,凌无尘怀中突然多了个冰蓝玉佩。玉佩雕着展翅冰凰,触之寒意彻骨。
“这是?”
“明日试炼......”苏清雪退入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声音轻得像叹息,“若遇生死关头,记得握紧它。”
玉佩入手刹那,凌无尘忽觉神魂震荡。恍惚间似见万丈冰崖上,有白衣女子背对苍茫云海,挥剑刻下西行血字:
“九霄寒彻玉为骨,
一念轮回万劫枯。
莫道红尘多羁绊,
冰凰振翅破天枢。”
剑意冲霄的瞬间,玉佩中传来苍老嘶吼:“三百年了...终于等到混沌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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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凌无尘揣着玉佩摸进后山寒潭。这是苏清雪常采药的地方,此刻潭水却沸腾如煮,腥风卷着腐叶扑面而来。
“吼——”
潭底骤然探出巨蟒头颅,金瞳竖立如鬼火。凌无尘翻滚躲开毒液,后背撞上岩壁才惊觉:这哪是什么寒潭,分明是盘踞着三阶妖兽玄冥蟒的巢穴!
巨蟒长尾扫断古松时,怀中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凌无尘福至心灵,咬破舌尖将血抹在玉佩上。冰凰虚影冲天而起,玄冥蟒竟发出婴儿般的哀鸣,化作血雾被玉佩吞噬。
“好狠的小子......”血雾中浮现透明老者,须发皆白却目光如剑,“以凡人之躯催动冰凰佩,不怕爆体而亡?”
凌无尘抹去脸上血污,黑瞳灼灼:“前辈就是清雪说的机缘?”
“那丫头果然知道老夫残魂寄于玉佩!”老者虚影波动,“老夫凌九霄,三百年前本该陨落于......”
话音戛然而止。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凌无尘怀中多了半卷焦黑的《九转轮回诀》。晨雾中传来凌家集合的号角,他握紧玉佩走向黑风林,没看见身后岩壁上,昨夜苏清雪用冰晶刻下的西行小字正在融化——正是寒潭幻境中的那首绝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