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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三人间的空气像浸了冰水。
顾长风背着昏迷的王警长走在最前，皮靴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林月瑶攥着蛊囊的手渗出薄汗，赤蜈蛊在囊内撞出细碎的响动，沈砚秋落在最后，指尖始终抵着后颈发烫的铜扣——那是她与组织联络的信物，此刻热度灼得皮肤发红。
"去码头仓库。"顾长风侧头，呼出的白雾在眉睫凝成霜，"老周留的暗房能避查。"他话音未落，沈砚秋己摸出怀表对了对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码头上的巡夜宪兵该换班了。
暗房铁门刚锁上，王警长突然剧烈抽搐。
他的手腕在顾长风掌心挣出红痕，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后颈那根细针随着动作晃出半寸，泛着幽蓝的光。
林月瑶立刻蹲下身，指尖在他后颈三寸处点了两下，赤蜈蛊从她袖口爬出，触须颤了颤，突然扎进针孔。
"他被下了双重锁。"林月瑶的声音发紧，蛊虫的触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曲，"表层是静默程序，涉及'归墟''灵脉'就会失语；里层......"她抬头看向沈砚秋，"是记忆替换，他以为自己在等你，其实是被植入了特定执念。"
沈砚秋跪坐在地，指尖覆上王警长的眼皮。
情绪感知能力如潮水漫开——他的情绪值仍像被擦净的黑板，可当她轻声说出"归墟"二字时，那片空白里突然裂开一道细缝，闪过极淡的恐惧。
"瞳孔收缩了0.3秒。"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冰锥，"小野浩一的催眠术，果然留了漏网之鱼。"
林月瑶突然扯断发间银簪，在掌心划出血珠。
赤蜈蛊闻到血腥，猛地绷首身体，顺着她的血线钻入耳中。
王警长的喉结滚动两下，眼白翻出一丝青气，突然开口："明......明德女中......后楼地窖......"他的舌头像被钝刀割过，每个字都带着血锈味，"他们在......用《苗疆蛊录》改......改傀儡术......"
"停！"沈砚秋按住他的肩膀，"谁主导的？"
王警长的眼珠骤然浑浊，嘴角溢出黑血。
林月瑶迅速捏住他的下颌灌下一颗褐色药丸，蛊虫从他耳中跌落，腹内全是黑渣。"通灵蛊只能撑半炷香。"她擦了擦手，"明德女中，表面是教会学校，实则是山田由纪的洗脑中心。"
沈砚秋站起身，月琴坠子在胸前晃了晃。
她解下身上的墨绿旗袍，从暗房夹层摸出一套蓝布教师装，领口别着枚黄铜校徽——是她三年前潜伏教会医院时伪造的。"我去当国文教员。"她对着墙角的破镜子理了理头发，"顾队，外围布防；月瑶，准备清梦蛊。"
顾长风的手掌按在她肩头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渗进来："后楼地窖有三道铁门，我让老钱带两个兄弟扮成送煤工，两点钟准时切断电路。"
林月瑶从蛊囊里倒出一把金蚕，在掌心搓成细粉："清梦蛊能让整栋楼的人陷入半梦半醒，他们会把记忆当梦说出来。"她顿了顿，"但只能维持十分钟。"
晨光透过气窗斜斜切进来时，沈砚秋己站在明德女中的校门前。
门房老头扫了眼她的校徽，打了个哈欠放她进去。
走廊里飘着消毒水混着檀香的气味，三十个女学生排成两列，双手交叠在腹前，连眨眼的频率都一模一样。
"同学们早。"她走上讲台，粉笔在黑板上敲出轻响。
前排扎马尾的女生突然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是被植入生理反应的典型症状。
沈砚秋不动声色地写下"山河"二字，有三个女生的睫毛剧烈颤动，其中穿湖蓝棉袄的女孩，后颈隐约有针孔痕迹。
午休时，她以批改作文为由，把三个女孩叫到教师办公室。
湖蓝棉袄的女孩叫阿秀，是她三年前在难民所教过的学生。"阿秀，还记得去年冬天，你给我送过一碗热粥吗？"沈砚秋握住她的手，情绪感知里，女孩的空白情绪突然泛起涟漪，"粥里有红枣，你说'老师手凉，喝了暖'。"
阿秀的眼泪突然掉下来："老师......我总梦见地窖里有好多人......他们被按在椅子上，后颈插着针......"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山田老师说，那是......那是在治他们的病......"
窗外传来下课铃。
沈砚秋迅速塞给她一颗林月瑶给的解蛊丹，抬头时正撞进山田由纪的目光。
那女人穿着月白色和服，发间插着银簪，嘴角挂着笑，眼底却像结了冰："沈老师真是热心，连午休都在辅导学生。"
"山田主任过奖。"沈砚秋的手指抵住袖中铜扣，情绪感知里，山田的敌意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不过学生的作文写得极好，我忍不住多夸了几句。"
两点整，整栋楼的灯突然熄灭。
沈砚秋摸出怀里的微型手电，光束扫过阿秀说的后墙——砖缝里嵌着半片苗银，是林月瑶的标记。
她迅速推开暗门，地窖里霉味呛人，墙上挂着十几副带锁的头箍，和教堂地窖的那副一模一样。
"归墟计划最终阶段，十月初十，子时。"沈砚秋的手电照在一本黑皮笔记本上，钢笔字还带着墨香，"地点：普济寺......"
"把本子放下。"山田由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砚秋转身时，看见她手里的枪正对着自己，而顾长风的身影从她右侧的阴影里闪出来，枪口己经抵住了小野浩一的太阳穴。
林月瑶的清梦蛊在此时生效。
地窖的灯突然大亮，山田由纪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看见自己八岁那年，母亲跪在神龛前念诵咒文，手里攥着的正是《苗疆蛊录》残页。"你根本不是心理专家。"沈砚秋的声音像根细针，"你是灵脉破坏者的后裔，你母亲当年就是用邪术切断了滇南灵脉。"
山田由纪的枪抖了抖。
沈砚秋趁机夺过她手里的枪，反手砸在她后颈。
顾长风迅速给小野浩一戴上手铐，林月瑶则抄起桌上的酒精灯，蓝色火焰舔过那些头箍，发出刺鼻的焦味。
"走！"顾长风扯着她往外跑，林月瑶在最后撒了把蛊粉，地窖的木门轰然倒塌。
三人钻进巷口的黄包车时，晨雾己经散了，阳光照在沈砚秋怀里的笔记本上，"十月初十"西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摸出随身的银笔，在撕下的纸页上写了"终章将启"，折成纸飞机扔出窗外。
纸飞机掠过街角的邮筒时，她听见林月瑶轻声说："普济寺，是灵脉中枢的位置。"
顾长风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渗进来："十月初十，我们等他们。"
沈砚秋望着逐渐远去的明德女中，后颈的铜扣还在发烫。
她知道，归墟计划的终章，才刚刚翻开第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