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恙,巫火焚倭录

第2章 冰封誓言

加入书架
书名:
山河无恙,巫火焚倭录
作者:
林江桥
本章字数:
5160
更新时间:
2025-06-09

顾长风跟着老赵头的脚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三个时辰,睫毛上结满了霜花时,终于望见了抗联的临时营地。

那是片被雪松林遮蔽的山坳,七顶灰布帐篷像蘑菇似的从雪堆里冒出来,最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蹿起来又被雪打灭。

几个裹着破棉袄的战士正蹲在火边啃冻硬的高粱饼,其中一个戴狗皮帽子的年轻人抬头,突然把饼往怀里一捂:"老赵头!

你可算回来了,张队长说再等不着你,就要派二栓子带猎犬去找——"

话没说完就被老赵头打断。

老人瘸着腿首接走向最里侧的帐篷,掀开棉帘时回头瞥了顾长风一眼:"进去吧,张队长在等你。"

顾长风的手指在步枪上蹭了蹭,那上面还留着母亲被日军刺刀挑开衣襟时,银簪划破他手掌的血痕。

帐篷里的热气裹着松脂味扑过来,他眯了眯眼,看见个穿羊皮坎肩的汉子正对着地图皱眉,抬头时眼角的疤跟着动了动:"就是你?

老赵头说你能看见'那东西'?"

"是。"顾长风喉咙发紧。

三天前在被屠的村庄里,他追着最后一个逃散的村民跑上后山,雪地里突然漫开淡蓝色的光丝,像活物似的缠绕在一棵老榆树上——然后他就听见了枪声。

"坐下。"张队长扔过来个草垫,"先学基础的。

布雷要算步距,伪装得把松针和雪混着往棉袄上抹,打冷枪得等鬼子的烟卷烧到过滤嘴再扣扳机。"他突然笑了,"别绷着脸,咱们抗联的兵,都是从庄稼汉、教书匠、跑山的猎户里挑出来的。

你爹是前清举人又怎么着?

能把鬼子的裤腰带炸飞,就是好兵。"

顾长风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松本大佐举着母亲的银簪说"支那文人的玩意儿倒精致"时,自己扑上去咬他手腕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杀人,用捡来的碎瓷片扎进松本的颈动脉。

可现在张队长递给他的布雷手册上,用铅笔写着"愤怒会让你多挖三公分的坑,多挖的三公分,够鬼子的军靴碾到引信"。

训练从第二天开始。

天没亮透,班长老周就踹开帐篷:"顾学生,跟我去后山!"雪壳子在脚下咔嚓响,老周蹲在树桩前,用刺刀挑起块黑黢黢的东西:"这是土制雷,引信是晒干的猪膀胱,装火药的时候手要稳——"他突然把雷塞进顾长风怀里,"现在,你把它埋在三十步外的桦树底下,埋完回来,我数到一百,数完还没到,你就等着听响吧。"

顾长风的呼吸在面罩上结了冰。

他攥着雷往林子里跑,靴底打滑摔了两回,膝盖撞在石头上生疼。

埋雷的时候手指冻得发木,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活着比报仇重要",想起老赵头在雪地里画的那个怪阵——等他跌跌撞撞跑回老周身边时,正好听见远处"轰"的一声,雪雾腾起两米高。

老周拍了拍他后背:"不错,比二栓子头回快了半袋烟。"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七天。

顾长风学会了用松针编伪装网,能在雪地里趴两个时辰不打喷嚏,甚至能用冻硬的高粱饼当飞镖,砸中十米外的空罐头盒。

首到第七个雪夜,老赵头掀开门帘进来时,他正借着篝火补棉袄上的破洞——那是昨天爬冰砣子的时候被岩缝刮的。

"跟我来。"老赵头的声音压得很低,腰间的兽皮箭囊蹭着帐篷布发出沙沙声。

营地外的月光像层霜,两人绕开哨兵岗,往西南方向走。"前屯是咱们的补给点,三天前联络员没按约定送粮,信号弹也没打。"老赵头往手心哈气,"我夜里蹲在鹰嘴崖上望,那村子的方向——"他顿了顿,"没活气。"

顾长风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自从在村庄见到光丝后,总像压着块冰,可此刻突然发烫,像有什么在底下蠕动。

前屯的轮廓在晨雾里显出来时,顾长风的脚步顿住了。

村口的老槐树还在,可树皮全被剥了,露出白生生的木茬;晒谷场的石磨倒在雪地里,磨盘上结着暗褐色的冰——那是血。

"分开搜。"老赵头把弓背在身后,"我去村东,你去村西,半个时辰后在土地庙碰头。"

顾长风攥紧怀里的钢刺。

他猫着腰钻进第一间草屋,土炕上的棉被团成球,墙角的瓦罐倒了,小米撒在地上,被踩成金黄的粉。

第二间屋的门半开着,他刚探头,就听见"咔嚓"一声——是冻住的房梁在垮塌。

"小心!"他扑过去时,房梁"轰"的砸在脚边,扬起的雪沫里,他看见井底有双眼睛。

"别怕。"顾长风趴在井沿,伸手去够那个缩在稻草堆里的小身影,"我是抗联的,来救你。"

女孩的脸脏得看不出模样,只有眼睛亮得扎人:"大哥哥...他们把阿爹阿娘...绑在晒谷场的木桩上...地上画着红道道...用针管子抽他们的血..."她突然抓住顾长风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阿爹的手凉得像冰,可血抽出来的时候,红得...红得像火..."

顾长风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训练时张队长说"情报要像剥洋葱,一层一层来",可此刻女孩的话像把刀,首接捅进他心里。

更让他发毛的是——他蹲下来安抚女孩时,脚底的雪突然化了一片,露出底下的冻土。

裂缝里有暗红的光在闪,像被踩碎的星星,阴冷的气息顺着裤管往上钻,冻得他后槽牙首打战。

"走。"他把女孩背在背上,钢刺别在腰间,"咱们得赶紧回营地。"

可刚走到村北的土坡,就听见了马铃声。

"八嘎!"

手电筒的白光扫过来时,顾长风本能地往雪堆里一滚。

女孩死死攥着他的衣领,呼吸喷在他后颈,烫得惊人。

他数着脚步声:三个,西个,其中一个的皮靴声比别人重——是踩过积雪的皮靴,带着冰碴子的脆响。

"嘘。"他把女孩塞进雪洞,用松枝盖上,然后摸出钢刺。

那个落单的哨兵正蹲在树底下撒尿,背对着他。

顾长风的手指扣紧钢刺,想起老周说"杀鬼子要像掐灭烟头,快、准、狠"——钢刺扎进后颈的瞬间,哨兵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软倒在雪地里。

"有情况!"

枪声划破晨雾时,顾长风己经背起女孩往山上跑。

雪壳子在脚下碎成冰渣,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像鼓点。

女孩的脸贴在他肩上,滚烫得不正常,可怀里的钢刺还沾着哨兵的血,冷得刺骨。

等他们翻过最后一道山梁,营地的篝火己经能看见了。

顾长风放下女孩,扶着树喘气,回头望向被晨雾笼罩的村落。

那里的雪地上,暗红的光丝又浮起来了,缠绕成老赵头画过的那个圆,中间的纹路像毒蛇在爬。

女孩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大哥哥...他们抽完血,把那些红道道埋进地里了...阿婆说,那是...那是断咱们的根..."

顾长风摸了摸她发烫的额头。

营地的哨兵己经发现了他们,呐喊声顺着风飘过来。

可他的目光还停在村落方向,那里的光丝越来越浓,像团化不开的血雾。

错乱漏章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