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刚开始,沫离就拖着行李箱回到了上海。
陈斌难得有假期,亲自去机场接她。一见面,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妹妹的不对劲——她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嘴角偶尔会不自觉地上扬,又在发现他观察时迅速收敛。
“马迪最近怎么样?”晚饭时,陈斌状似随意地问道。
沫离的筷子顿了一下,眼睛却亮了起来:“他带我去看了红光山的雪,还……”
她突然停住,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低头扒了一口饭。
陈斌的心沉了下去。
深夜,陈斌站在阳台上,拨通了马迪的电话。
“老马,”他开门见山,“沫离好像对你有点不一样的想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马迪的干笑声:“胡说什么呢,她就是我妹……”
“马迪。”陈斌打断他,声音罕见地严厉,“记得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吗?'当亲妹妹照顾'。”
寒风呼啸,陈斌的手指冻得发僵,却比不上心底的凉意。
“她才十九岁,马迪。新疆太远了,如果她真的……我拦不住,但至少不该是你。”
电话那头,马迪的呼吸声变得粗重。
“我明白。”最终,他哑声回答。
从那天起,沫离的手机变得异常安静。
她发给马迪的消息,从秒回到隔天回,再到彻底没有回应。连除夕夜的"新年快乐"都石沉大海。
“哥,马迪哥最近很忙吗?”初五包饺子时,沫离装作不经意地问。
陈斌心虚的说道:“消防站年底任务重。”
“哦。”沫离用筷子夹起蛋饺皮的一边,忘记放肉馅。
回到乌鲁木齐的那天,机场没有熟悉的身影。沫离站在到达大厅,盯着来往的人群看了很久,最终独自打车回了学校。
三月的乌鲁木齐,倒春寒来得猝不及防。
沫离在图书馆熬夜写论文时着了凉,起初只是小感冒,她没在意。首到某天清晨,室友发现她烧到39.5度,怎么叫都叫不醒。
医院诊断书上写着"重症肺炎"。
陈斌接到电话时正在云南执行新的任务,他几乎是颤抖着拨通了马迪的号码。
“沫离住院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我没法立刻赶过去,你能不能……”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倒地的巨响。
“哪家医院?”
马迪冲进病房时,沫离正昏睡着。
两个月不见,她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手背上插着点滴,呼吸轻得像羽毛。
马迪轻轻拉过椅子坐下,手指悬在半空,最终只是帮她掖了掖被角。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马迪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六岁的小女孩,躲在陈斌身后,怯生生地叫他"马迪哥哥"。
现在那个小女孩长大了,而他却不得不亲手掐灭她眼里的星光。
沫离在咳嗽中惊醒时,夕阳正照在马迪的侧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马迪……哥?”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马迪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喜,又迅速恢复平静:“醒了?要喝水吗?”
沫离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怕他消失。
“想喝粥……”她小声说,带着久违的撒娇语气。
马迪松了口气,起身去买粥。回来时,他小心翼翼地把病床摇起来,一勺一勺地喂她。
粥太烫,有一滴沾在了沫离嘴角。马迪慌忙去拿纸巾,却在俯身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手腕。
“马迪哥,”沫离的眼睛亮得惊人,“我终于抓住你了。”
她仰起头,轻轻吻着他的手指。
马迪像被烫到般后退。
“别胡闹。”他的声音绷得死紧,“你还在发烧。”
沫离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她松开手,靠回枕头上,突然笑了:“是因为我哥吗?”
马迪沉默地擦掉她嘴角的粥渍。
“我成年了,马迪。”沫离轻声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还小。”马迪站起身,背对着她整理餐盒,“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大盘鸡。”
又是这样。沫离闭上眼睛,胸口传来阵阵刺痛,不知是肺炎还是心碎。
“不用了。”她转过身,面对墙壁,“你忙你的吧。”
马迪站在病床另一边,手里还拿着那个可笑的餐盒。他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上,他掏出烟又放回去,一拳砸在墙上。
他多希望能像沫离那样勇敢,可他不能。
有些距离,不仅仅是乌鲁木齐到上海的西千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