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站的清晨总是嘈杂的。
马迪刚结束晨训,满头大汗地摘下头盔,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陈斌——这己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老陈?”他接通电话,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么早?”
“新疆现在天还没亮?”陈斌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算了,不重要。马迪,你有没有见过追沫离那小子?”
马迪的手顿在半空:“……什么小子?”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陈斌似乎在查看什么资料:“姓赵,叫赵明远,比沫离大三届,现在在乌鲁木齐一家外贸公司实习。”
马迪的眉毛越皱越紧。他每周都会和沫离见面,有时带她去吃大盘鸡,有时只是顺路送点水果,但她从未提过有人在追求她。
“我不知道这事。”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来,“沫离没跟我说过。”
陈斌冷笑一声:“那丫头跟我抱怨两个月了,说那男的天天堵她下课,送花送零食,拒绝多少次都没用。”
马迪的心脏猛地一缩。沫离宁愿向千里之外的陈斌诉苦,也不愿意告诉他?
“我去看看。”他简短地说,挂断电话时手指微微发颤。
新疆大学的梧桐道上积雪未化,马迪穿着便装站在教学楼拐角,目光锁定在远处的人群中。
沫离抱着书本快步走着,身后跟着一个穿驼色风衣的高个子男生。男生手里拎着杯奶茶,正笑着说什么,而沫离的眉头紧锁,脚步越来越快。
“学妹,就一杯奶茶而己!”男生伸手去拉沫离的包带,“你上次不是说喜欢芋圆吗?”
沫离侧身避开:“赵学长,我真的不需要……”
马迪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他大步走过去,在男生再次伸手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她说了不需要。”
赵明远愣住了:“你谁啊?”
“她哥。”马迪的声音像淬了冰。
沫离瞪大眼睛:“马迪哥?你怎么……”
赵明远上下打量着马迪——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虽然穿着普通黑色夹克,但肩膀宽厚,手臂肌肉线条分明,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哦,哥哥啊。”赵明远干笑两声,突然换了副热络的表情,“我是赵明远,沫离的学长,我们……”
“我听见她拒绝你了。”马迪松开手,向前半步,将沫离挡在身后,“两个多月,够有耐心的?”
赵明远的笑容僵在脸上。
“听好了。”马迪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再让我看见你纠缠她,就不是谈话这么简单了。”
男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悻悻地走了,临走前还狠狠瞪了沫离一眼。
马迪没想到赵明远会告到消防支队。
“马指导员,你这是什么行为?”政委拍着桌子,“穿着制服去威胁大学生?人家投诉信都写到总队了!”
马迪站得笔首:“我没穿制服。”
“那也不行!你是消防员,不是街头混混!”政委把一纸处分扔到他面前,“记过一次,年底评优取消。”
走出办公室时,队友们同情地围上来。
“老马,为了姑娘挨处分,值吗?”
马迪没回答,只是摸出手机,看到沫离发来的十几条消息:
【赵明远说他叔叔在消防系统工作】
【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马迪哥?你还好吗?】
最后一条是语音,点开后传来沫离带着哭腔的声音:“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马迪的心像被揪了一下。他立刻拨通电话,听到对面吸鼻子的声音。
“沫离,听我说。”他放缓语气,“处分算什么?我背的处分多了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在追你?”
“为什么……”沫离的声音很轻,“我……我怕你嫌我麻烦。”
马迪握紧手机:“傻丫头,你哥把你托付给我,你就是我的责任。”
他说完就后悔了。责任?这个词听起来多么冰冷。
当晚,马迪拎着一袋葡萄干来到沫离宿舍楼下。
女孩的眼睛还肿着,看到他就低下头:“处分严重吗?”
“不严重。”马迪把葡萄干塞给她,“这是队里小李家里自己晒的,很甜的,吃了心情好。”
沫离捧着袋子,突然说:“我从六岁起就学会自己处理事情了。”
马迪一愣。
“妈妈走后,哥哥忙着上学,我就自己做饭、自己上学、自己对付那些说我是'没爹没妈的孩子'的同学。”她抬起头,眼眶发红,“所以当赵明远缠着我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解决,不是找人帮忙。”
马迪的心脏像被重锤击中。他想起陈斌说过的话——“沫离比大多数成年人都靠谱”。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向前一步,轻轻按住沫离的肩膀,“有任何事,都要告诉我,好吗?”
沫离的睫毛颤了颤:“为什么?”
“因为……”马迪的喉结滚动,“因为我会保护你。”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沫离突然扑进他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前襟。马迪僵在原地,最终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肩膀。
少女的发丝间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从那天起,沫离对马迪的称呼悄悄变了。
“马迪哥,周末有空吗?”
“马迪哥,这家店好吃么?”
“马迪哥,你爱吃馕包肉吗?”
每次听到这个新称呼,马迪的心都会漏跳一拍。它比“马迪哥哥”少了一个字,却多了几分亲昵,像是某种隐秘的试探。
有时候,沫离会在心里偷偷练习更短的版本——马迪。光是想象这两个字从唇齿间滑出的感觉,就让她耳根发热。
但她还不敢真的叫出口。
十二月的乌鲁木齐又下了一场大雪。
马迪休假,带沫离去红山公园看冰雕。回程时雪越下越大,他们被困在公交站,只能挤在狭小的候车亭里避雪。
“冷吗?”马迪解开羽绒服扣子,“进来。”
沫离犹豫了一下,钻进他的外套里。马迪的体温透过毛衣传来,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和松木气息。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马迪哥。”她突然开口。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沫离盯着自己的靴尖,“有人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马迪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雪花落在沫离的睫毛上,她鼓起勇气抬头,却发现马迪正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那要看是谁。”他的声音低哑。
公交车的灯光刺破雪幕,打断了这个危险的时刻。马迪迅速拉开距离,帮沫离拍掉肩上的雪:“车来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沫离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偷偷在起雾的玻璃上写下“M&D”。
而马迪盯着自己的手套,想起政委今天早上的警告:“那个赵明远背景不简单,你离他远点——还有,别让人家小姑娘为难。”
他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
有些界限,一旦跨过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