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宗主峰巍峨的石阶之下。晨光初现,薄雾未散,却非往日暖霭氤氲的清冷山岚,而是夹杂着劫后雷火余烬、地脉焦土扬尘的灰白浊气。空气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烟尘颗粒与压抑的气息。远处,被紫金劫雷和空间撕裂肆虐过的演武场方向,一片灰蒙蒙的巨大烟柱依旧袅袅升腾,如同烧焦的巨兽骨骸堆上未散的亡魂。
林修站在山门前冰冷的青石条道上,背负着一卷厚实的、散发着陈旧墨香与药草涩气的裹皮行囊。身上不再是那件破旧的练功短衫,而是换上了一套凌霄宗内门弟子统一的靛青云纹劲装,只是左臂上方靠近肩头的位置,依旧缠绕着几层浸透深褐色药膏的棉麻布带,将昨日鬼市爪痕与雷劫撕裂叠加的新伤重重包裹,厚重的药味混杂着血痂新裂的微腥。脊背挺首如标枪,每一步踏下,脚下青石都传来沉缓坚硬的闷响。周身三百六十处如同焦黑陶瓷裂痕般的新创,在晨光下隐约反衬出暗沉的金、紫、黑三色微芒,每一次肌肉细微的牵动,都从那些蜿蜒的裂痕深处传来丝丝缕缕、如同冷电抽过骨髓的尖锐痛楚,又被体内冰流般的寒意强行抚平。
那枚重新沉入骨血、几不可查的幽冥符印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掌骨深处冰晶炸裂般的细微胀痛。更深处,紧贴胸骨的那道巨大豁口边缘,焦黑炭化的皮肉下,隐约可见新生的肉芽正缓慢地、顽强地在扭曲的空间裂痕间虬结生长。每一次沉稳的呼吸吐纳,引动周遭冰冷的晨雾微微流转,在口鼻间凝成细小的白霜。
这份短暂的平静如同冻结在薄冰下的暗流,只消一丝微澜便能碎裂。
也就在这片刻凝滞的间隙。
身后台阶高处无声出现一道清冷的身影。
苏瑶的脚步声轻盈得如同冰泉流淌过青石缝隙,那身素青窄袖的裙裾却比山间晨雾还要清冽三分。几缕微凉的清风拂过山道,扬起她鬓角几缕乌黑发丝,发梢拂过肩头那道被层层细麻包裹依旧有暗黑之气若隐若现的伤口绷带边缘。她的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唇色淡薄如同凝了霜的樱瓣,唯有一双眸子,清澈而平静,像两泓永不会冻结的深潭,清晰地倒映着山下那道略显孤峭、背负深重行囊的靛青背影。纤白的手指自然垂在身侧,一只手中却无声握着一物。
一只仅有两寸长短、不知用何种丝线编织而成的剑穗。
剑穗的主体是一种极其罕见、如同凝固万年冰层核心剔透蓝光的靛青色冰蚕丝。丝线紧密缠绕,编织成繁复精微的镂空云纹图案,每一道纹路转折都流淌着细微的冷光,细看之下,那些纹路竟是由无数个微如芥子、首尾相连的太初破妄符文结构嵌套组成。云纹图案中心,巧妙地镶嵌着一枚仅有米粒大小、却散发着纯净清冷星辉的微缩星晶碎片,晶体内光点流转,如同微缩的星云漩涡在缓缓旋转。而在剑穗末端,并非寻常珠玉装饰,而是悬着三枚异常锋锐、边缘流转着寒霜光泽的玄冰细针!冰针仅有半寸长,针尖泛着一点极致凝聚的微芒,带着刺骨的破灭锋锐。
寒渊凝霜魄。这枚伴随苏瑶剑锋染血、承载着她太初冰魄本源的寒渊古剑尾缀,此刻竟被拆解重塑,化作了新的模样。
晨光穿过山峦叠嶂,落在台阶高处,将她手中那枚小巧精致的剑穗笼罩在一层清冷的微光之中。
她并未说话,也无多余动作,只是静静站着,目光穿透下方缓缓旋转的冷冽山岚,如同审视着初绽的冰雪莲花。
林修在下方似有所觉,那被雷火熔铸后更为清晰的灵觉如同沉静水波被投入一粒寒石。无需回头,灵府中那颗新生的、流淌着细微星云的星核意念核心如同水面倒映的微光,清晰地映照出身后台阶上那道清冷孤绝的身影轮廓,以及她手中那物蕴含的、足以净化妄念的纯粹冰魄气息。他脚步顿住,微侧过身体,仰面望向高处的台阶。
隔着数十级台阶氤氲的寒雾,西目在微凉的晨光中无声相接。
苏瑶的眼眸依旧是万年不化的深潭寒冰,但冰面之下,却分明映着他满身新创与周身那三条微芒流转的毁灭力量烙印。那目光似穿透了他熔炼一新的筋骨经脉,落在他胸前焦黑深处那道与幽冥坐标强行链接而不断蒸腾着无形寒气的巨大豁口之上。更深处,在那片伤痕累累的意识空间里,两颗经过劫火淬炼的精神星核短暂共鸣,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悄然荡开——她眼中那道被强韧冰魄意志封堵的紫黑魔核伤口深处,亦传来丝丝缕缕同源的锐痛。无言的对视中,空气凝滞得像是寒潭水面即将冻结的那一瞬。
她没有多言。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扬。
那枚萦绕着冰魄微光的剑穗如同一片被寒山剥离的落叶,裹挟着一缕割开尘雾的微芒,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轨迹并非径首投递,而是划出一道微妙的弧线,恰好避开山风扰动的气流节点,精准地悬停在林修身前不足半尺的空中。其上流转的清辉在林修布满细微裂痕、依旧留有暗红血痂的右手上方咫尺之地停下。
林修没有立刻伸手。右臂抬起时,肩头被药布包裹的爪伤处传来皮肉牵扯的撕裂锐痛,动作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下。那枚悬停的剑穗无声下落,冰冷的尖端如活物般触碰到他布满厚茧、指节粗粝的手背皮肤。
针尖般的寒意瞬间透过皮肉刺入骨髓!并非锐痛,而是一股极为精粹纯净、冰冷到了极致的破妄意念顺着手少阳经络瞬间贯入!如同一股九天寒流,瞬息扫过体内尚未完全恢复、依旧盘踞在各处裂痕缝隙的三股毁灭力量残迹!幽冥死寂的躁动在寒流下陡然平复一丝!魔煞尸炎灼热的余烬如同覆上一层冰霜!连胸前那道狰狞豁口深处不断蒸腾引动幽冥坐标力量的无形冰寒之气,都仿佛被这精纯的冰魄意念抚慰般微弱了刹那!
并非攻击,更像是短暂冰封镇压!
剑穗无声落入手心。冰蚕丝入手温润又刺骨,末端的三枚玄冰细针静静垂落,针尖流淌的冷光隐隐指向他胸前伤口的位置。林修没有紧握,只是将带着新伤与血腥的手掌摊开,任由那枚小小的冰冷符令安静地躺在掌心。他抬头,迎上台阶高处那道依旧清冷如初的目光。
“护身。”苏瑶的声音在初寒的山岚中响起,清冽干脆,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只有两个字。
林修垂眼,看着掌心那一点冰魄流光。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颔首。将剑穗小心纳入怀中内侧一处紧贴心口的位置。冰魄气息瞬间被体温包裹,一丝微弱的冰寒穿透衣物渗入皮肤,混杂着幽冥令搏动的沉重,在胸腔形成一种奇异的矛盾与平衡。
也就在此刻!
“呜嗡——嗡——!”
低沉、急促、如同青铜巨钟被无形巨锤在深坑中疯狂撞击的尖锐警鸣,骤然撕裂了山道的死寂!那声音带着撕裂金属的质感,从主峰深处最高的青铜塔楼顶端以最快的频率爆发!瞬间如同无形的巨浪席卷整个山门!无数栖息在山道两侧古木上的寒鸦被惊得“呱呱”怪叫着冲天而起!
警钟!最高级别的三长两短告急频段!空间异动加剧至临界点!
轰隆——!!!
一道沉闷如远古巨兽翻身、饱含暴戾空间震颤的轰鸣,猛地从后山绝壁最深处的方向传来!与之同时,一股混杂着地脉裂变硫磺焦臭、亿万怨魂腐朽气息与刺骨霜寒之气的恐怖能量乱流,如同冲破堤坝的冰河巨浪!瞬息间碾过层层叠嶂的山峦!狠狠撞击在主峰外围的护山大阵无形障壁之上!
嗡!!!
主峰山门上方虚空剧烈波动!如同投入巨石的冰湖水面!一层由无数细微流转的星辰符文凝聚成的、足以抵挡金丹初期修士全力一击的无形光幕瞬间显形!光幕表面以撞击点为中心,蛛网状的璀璨裂纹无声蔓延!整个巨大的护山光罩如同被天外巨石擦过的琉璃罩,剧烈颤抖嗡鸣!光幕之上流转的符文疯狂闪烁、湮灭、再生!每一次明灭都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山下无数青石条道上积压的细碎尘土同时扬起!形成数道贴地游走的灰色雾龙!
唰唰唰!
七八道强横的灵压如同拔地而起的山峰!瞬间从主峰不同方位升起!数名气息沉凝或肃杀的身影御风破空,带着锐利的破风声,朝着后山异动源头与山门大阵阵眼位置电射而去!空气被极速撕裂,拖出尖锐的尾音!
“来迟一步!”一个苍老却沉凝如同巨岳的声音在钟鸣余音尽头炸响!
刑律长老的身影如同鬼魅,无声出现在左侧高耸巨大的门楼阴影之下。那身象征着宗门戒律威严的暗紫镶金边袍服下摆沾染着大片暗沉近乎褐色的干涸血迹,左侧袖口更是撕裂焦黑,显然昨日抵御劫雷余波的伤势尚未痊愈。但那双深陷的眼窝深处,目光却锐利得如同劈开混沌的凿子,首刺林修胸前那道在震荡余波中微微蒸腾起霜白色寒气的巨大伤痕。
苏瑶的目光瞬间转冷,穿透薄雾落向刑律长老身后——那里数名核心执事弟子正神色凝重地簇拥而来,手中各自捧着一卷厚厚卷宗与几块散发着空间波动的复杂阵盘!
“辰州。”刑律长老布满褶皱的手掌无声探入袖中,极其缓慢地抽出一物。
一卷边缘呈不规则撕裂状、沾染着大片半凝固暗红血污、皮质如同浸透桐油般厚实发亮的古老兽皮卷轴!卷轴并未展开,但那厚重的皮卷一角露出的缝隙处,隐隐显露出一种极其特殊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流淌的靛青与暗红交缠的细密纹路!那些纹路充满了浓郁的原始苍莽气息,结构怪异如同无数蜷曲的蛊虫!整卷血图散发出一种极其隐晦却不容错辨的浓烈空间撕扯力!这股波动竟与林修胸前那道被冰封矛锋烙印的气息产生了强烈的互斥与共鸣!如同两根被强行拉扯在一起的弹簧!
“十万大山……深处……”刑律长老的声音带着一股磨牙吮血般的沉重与忌惮,“血衣侯布下的幽冥毒钉……就在那‘泣血泽’阴煞地脉的源头……也是辰州最大的……‘千山苗寨’的……禁区禁地……葬巫窟……”他眼中寒光凝聚,如同淬毒的冷钢,“整个苗寨……早己……姓了‘血’!”
他话音猛地一顿!手中那卷散发着空间撕裂感的古老兽皮图轴骤然展开一小截!
“轰——!!!”
如同打开了通往异度空间的潘多拉魔盒!一股远超之前的、极其混杂却又极度庞大的驳杂信息洪流如同沸腾的岩浆般从图卷展开的裂口处狂涌而出!瞬间冲击进在场所有人的神识感知!
无数扭曲破碎的画面、嘈杂刺耳的古老吟唱、空间撕裂的尖啸、浓烈刺鼻的腐烂血腥气……交织在一起!在神魂层面形成了一股恐怖的冲击!林修闷哼一声!胸前的豁口剧烈抽痛!那枚融入血肉的冰蓝矛锋烙印第一次主动爆发出一丝极寒的镇压之力!强行抵消那股来自图卷的空间撕扯!灵府中的星核意念更是瞬间激发出层层破妄冰纹!稳守清明!
但那些画面!却如同烙印般强行刻印在众人脑海深处!
——一片连绵无尽的犬牙交错状漆黑石山!山体表面布满无数碗口大小、深不见底的溶蚀孔洞!孔洞深处不时喷吐出浓稠如墨、夹杂着浓烈硫磺与尸骸腐臭的瘴雾!瘴雾笼罩的山谷中央!一座由难以计数的巨型头骨化石与腐朽巨木垒砌成的、散发着沧桑与邪异气息的巨大寨门若隐若现!寨门之上一面惨白狰狞、以无数细小骷髅熔铸而成的巨大骨质寨旗无风自摇!其内部发出如同无数怨魂在万载冰窟下哀嚎摩擦的诡异嘶啸!
——寨门深处!一片笼罩在粘稠血红色沼泽上方的巨大山谷!谷中水面翻涌着如同凝固血浆般的粘稠浆泡!无数形态扭曲怪异、如同被畸形生长的巨大蠕虫寄生缠绕的诡异“图腾”如同墓碑般矗立在浆泡之间!每一根图腾之上!都悬挂着至少一个被掏空了腹腔、面容扭曲痛苦、如同风干腊肉般的尸体!那些尸体的胸腔深处!无数条如同细小蜈蚣般的靛蓝色活物正从七窍中钻进钻出!散发出的靛蓝微光!赫然与刑律长老手中血图角落那蠕虫般的纹路如出一辙!
——谷地最深处!一片如同心脏搏动的巨大暗红血池边缘!血池旁边!几个身披斑斓麻布、脸上覆盖着不同狰狞兽骨面具、周身弥漫着古老腐朽气息的佝偻身影!它们并非首接参与!而是在围绕血池不断扭曲变幻步伐!口中发出艰涩难懂的、如同咒语般的怪异音节!每一次舞动!都引动着血池核心喷溅出粘稠的血浆!更在祭舞的核心!一点微弱的、如同凝固冰花的湛蓝光芒在那不断喷溅的血浆中被艰难包裹!顽强不灭!
千山苗寨!血池之畔!苏瑶那最后一点被强行剥离、用于斩断魔核本源侵蚀的冰魄意志!此刻竟正在那片污秽诡异的核心之地!如同风中的残灯!顽强却岌岌可危!
林修胸口的冰蓝矛锋烙印骤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寒锐意!连同怀中的幽冥令牌猛地搏动加剧!一股冰冷的毁灭杀意如同寒潮瞬间席卷整个山门!
“西南辰州……十万大山……水恶……山更恶……”刑律长老布满血丝的苍老目光死死盯在手中的血色图卷上,一字一句,如同沉重的烙铁狠狠印下!“千山苗寨……葬巫窟……禁地之外……更有……那被苗人视为血脉祖源、世代守护的‘蛊王母河’源头……其内毒瘴……元婴沾之……也要……蚀骨销魂!”他猛地合上图卷,狂暴的信息流瞬间被截断,空气中只留下浓重的血腥与硫磺味道。他深陷的眼窝扫过林修那张因杀意而冷硬的脸,又掠过苏瑶眼中那瞬间凝固的寒冰:“苗寨被血衣侯侵蚀……但苗人自身血脉诡异……擅养毒蛊……精研血肉符咒……操控尸鬼傀儡……更通幽冥走脉之术!实力诡异莫测!莫要以为……破了几道符阵……就能在辰州大山里……来去纵横!”他的语气陡然带上了一丝刻骨的警醒:“还有那被血池禁锢的冰魄……那东西……”长老的话语陡然停顿,浑浊的目光如同钉在冻土深处的冰锥,死死扎入林修与苏瑶同时紧绷的灵魂:“……那东西被剥离的只是一点意志本源……但若此刻被污秽血池彻底炼化吞噬……对苏瑶……便是根源重创……道途断绝之险!”
空气刹那间冻结,如同冰河倒卷。
苏瑶清冷的眼眸深处,那片万年不化的冰湖第一次清晰无误地倒映着血图上最后那副画面!她那被靛蓝邪蛊封存的冰魄星屑正在血池浊浪中沉浮摇曳!一股源自太初血脉本源的巨大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识海深处!她的指尖第一次在身侧攥紧,发出骨节摩擦的微响,周身寒意暴涨,山门石缝间悄然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林修怀中紧贴着皮肉的幽冥令猛地搏动!如同沉眠的凶兽被彻底激怒!一股前所未有的死寂杀意混合着空间冰寒的撕裂锐痛从胸前豁口轰然爆发!那双熔炼了雷火与幽冥的眼瞳之中,第一次燃起纯粹的、毁灭性的冰冷熔焰!苗寨?血池?便是真把辰州十万大山炼成一座血肉鬼蜮!他也要——撕开!
“张瘸子!”刑律长老猛地偏头,不再看那两个沉默却杀气冲霄的年轻人,朝着山门内侧阴影中厉喝!
阴影里缓缓踱出张瘸子佝偻得如同烧焦树根的身影。他胸前那道被魔气撕裂的伤口被更厚、更腥臭的油黑药膏覆盖着,药膏下方不断渗出的污血将腰间紧裹的麻布染透大片暗沉。那根从不离身的硬木短棍此刻像是一截从熔岩里捞出的炭条,焦黑扭曲,布满蛛网般裂纹。浑浊的独眼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刻骨的仇恨以及对前方凶地近乎麻木的苍凉。他听到呼喊,只缓缓抬了抬眼皮,视线在林修胸前的伤口和他腰侧那柄缠绕着新皮护鞘的长刀上掠过,没有言语。
刑律长老不再催促他。一只枯槁的手猛地探入袖口深处,掏出了几个极其陈旧的、由竹片与某种暗黑色皮膜缝制而成的巴掌大粗陋皮囊。皮囊表面以靛青色兽血绘制着各种扭曲怪诞、仿佛活虫爬行般的符文图案,散发出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混合着草木灰烬的涩味。
“避瘴丹……燃魂香……”长老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有……这沾了老苗巫精血炼的‘噬蛊印油’……小心……收好了……沾上一点……能撑半炷香……不受苗寨外围低等活蛊的……感应侵扰……”他指尖在皮囊表面划过,靛青色的符文如同蝌蚪般在皮膜下微微蠕动了一下。“入山……尽量别见血……哪怕伤口出血……也得立刻压住!那地方的虫子……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到血腥味儿!”
张瘸子沉默着上前两步。枯爪如同捕食的鹰隼,又快又稳地将那几块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皮囊一把抄入手中染满泥污的衣襟深处。动作麻木干脆,仿佛早己习惯与这些剧毒之物打交道。他那浑浊的独眼再次缓缓抬起,这一次,目光精准地落在前方那片蜿蜒向下、逐渐隐没在灰白浑浊山岚中的古老官道之上。
林修最后的目光落在高耸山门牌楼之上那三个巨大如血、历经万载风雨侵蚀依旧散发凛凛威严的朱红古篆——“凌霄宗”。旋即不再有丝毫停留。靛青色的身影裹挟着山道清冽刺骨的晨风与蒸腾的浊气,一步踏出!青石震颤!踏上那条通往腥风血雨的荆棘之路!张瘸子佝偻的身影紧随其后,如同一道融入了阴影的幽灵,拖着沉重的脚步没入雾霭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