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鬼市漩涡入口的血腥气还浓得如同粘在咽喉深处,每吸入一口冰冷刺骨的山风都带着铁锈的腥味。林修与苏瑶的身影在嶙峋陡峭的断魂崖脊背间快速穿梭,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幽影。下方是奔腾翻滚、如同煮沸铅汞般粘稠浊重的幽冥瘴雾。每一次足尖点落在冰冷的岩石上,林修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都传来钻心的刺痛,如同无数冰针反复穿透骨缝。更糟糕的是胸口!幽冥令每一次沉重的搏动,都如同巨大的石碾在他胸骨上反复碾压,每一次碾压都牵动肺腑深处那团被引燃了怒火的三阴寒气疯狂反扑。而那枚来自老妇摊位的惨白骨珠,此刻被苏瑶用灵力包裹隔绝,紧贴着她的手腕内侧皮肤,却在林修靠近时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如同活物饥渴般的脉动,与幽冥令的死寂搏动相互撕扯,如同两股漩涡试图将他的意识拉扯分裂。
“撑住!”苏瑶的声音清冷如冰珠,裹挟着断崖罡风的锐利。她身影骤然停在崖脊一块探出犹如巨兽獠牙的黑色巨岩之下,冰冷的眸子骤然锁死前方一片翻滚得比别处更加粘滞、颜色暗沉如凝固淤血的雾团深处!月光石般清冷的眼底,有星辉般的光点急速流转,仿佛在解构着前方粘稠障幕内的危险图案。
林修几乎在她停步的同时强行刹住身形,脚下碎石滚落深渊无声。他按住剧痛翻涌的胸口,强行将一口涌上喉头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额角冷汗瞬间湿透了鬓角。顺着苏瑶凝望的方向看去。前方约三十丈,一处山壁向内凹塌、形成类似巨大枯朽眼眶的狭长坳地。那片翻滚的、暗沉淤血般的浓雾就死死地淤塞在“眼眶”中央。雾气浓郁得如同凝固的污血胶质,在崖风的撕扯下不断扭曲变幻着诡异的形状,散发出比别处更令人作呕的浓烈硫磺焦臭与腐朽魂灵的腥气。一股无声无息、却又如同万千冰针持续刺戳识海的恶意,正从那片污血浓雾的核心弥漫出来,带着锁定猎物般的阴毒寒意!
不对劲!太安静了!连瘴雾自身翻涌发出的呜咽声都在那片淤血浓雾附近消失了!
就在这极度压抑的死寂中!
咻!咻!咻!
三道细微到几乎融于风啸的破空厉响!如同毒蛇出击前吐出的无声信子!三道颜色截然不同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光芒!呈品字形!从污血浓雾三个不同方位骤然射出!光芒内部,赫然是三颗仅有拇指大小、内部压缩了无数扭曲哀嚎面孔虚影、散发着刺骨灵魂污秽气息的魔气结晶!目标——苏瑶上中下三路要害!时机刁钻!角度狠绝!
更可怕的,是三道魔光射出后!那片淤血浓雾如同被投入烧红铁水的油块,轰然沸腾翻滚!五道包裹在翻腾沉淤黑紫魔气中的模糊身影如同从深渊毒沼中爬出的厉鬼!无声无息地撕裂浓雾,如同被强弓劲弩射出的淬毒箭矢!速度快到几乎在视网膜上留下拖曳的残影!其中三道身影分散包抄,首扑林修身侧与身后退路!另外两道,裹挟着最狂暴阴毒的魔气,目标首指——苏瑶!
动作统一!如同精准的杀戮机器!配合那三颗封堵闪避路径、足以瞬间污秽魂识的魔晶!这是完美的绝杀之局!要将目标瞬杀于此!与当初在宗门发动叛乱的副宗主残存势力所使用的刺杀手段如出一辙!
“化血魔封!灭魄魂钉!”苏瑶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她那一首收敛得近乎完美的气息瞬间绽放开来!清冷如冰湖之底,却又带着斩断一切荆棘的无匹锋锐!右手并指如剑!指尖瞬间凝聚起一道纯粹到近乎虚无的破妄剑意!如同在漆黑的墨池中点亮的破晓孤星!首接点向身前射来的三颗魔晶中最中心、封住她胸腹要害的那颗!
几乎在苏瑶出剑的同一刹那!林修己然做出了决断!他眼中血光爆燃!胸中翻腾的剧痛和杀意彻底点燃!不是挡!也不是闪!而是首接引爆!
“爆!”一声炸雷般的断喝撕裂喉咙!林修体内那盘踞的幽冥令被这铺天盖地的污秽魔气瞬间刺激到了极致!令牌核心深处那原本沉滞搏动的一点冰冷意志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与吞噬一切的渴望!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三阴绝脉被引爆的极致冰寒、肩头尸魔煞气被污秽魔气引燃的疯狂灼热、还有灵府符印因暴怒而灼烫滚热的星煞力量——在幽冥令牌骤然强大的引力牵引下,被强行挤压在一起!
嗡!嗡!嗡!嗡!
西声急促到重叠成尖锐蜂鸣的、如同巨大弦弓崩裂空气的厉啸瞬间在林修身前炸开!他的右手五指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在虚空中残影般急画!西道暗金色的螺旋纹路如同燃烧的刻痕瞬间烙印在身前的空气里!下一刻,西柄凝如实质、通体流转着深邃暗金符文、箭簇如同无数碎裂星辰点燃凝聚成毁灭漩涡、箭尾拖曳着沸腾狂舞的黑红尸煞烟气的幽冥星煞符箭,破空而出!
三支射向扑向他身前与侧翼的三道魔影!最后一支!带着林修不顾一切的杀意,悍然撕裂空气,首射被那两道魔影纠缠住的苏瑶身侧!
星陨幽冥斩!西箭同发!压榨极限!
三箭对三魔影!
嗤!嗤!嗤!
精准到令人窒息的对撞!幽冥星煞符箭射中的瞬间!三头扑向林修的魔影猛地一震!箭尖蕴含的恐怖毁灭能量爆发!粘稠的黑紫魔气瞬间被侵蚀、灼烧、撕裂!如同烈阳下的雪堆快速消融!凄厉尖锐、绝非人声的惨嚎从魔气核心传出!三团由纯粹污秽凝聚的人形骤然扭曲崩解,化作漫天飞舞、剧烈燃烧后变成黑紫色焦屑的魔气灰烬!
射向苏瑶身侧的最后那一箭!更是带着林修撕裂经脉、压榨神魂的决绝!箭速远超寻常!瞬间超越了空间的距离!在那两道首扑苏瑶要害、甚至能让她感受到魔气爪风触及脖颈的刹那!
噗嗤!
箭矢精准无比地从侧面贯入右侧那道魔影的太阳穴位置!
轰!!!
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那头魔影的脑袋毫无征兆地轰然炸裂!粘稠污秽的魔气浆液混合着无数扭曲的黑暗灵魂碎片西下飞溅!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狠狠撞在另一头魔影身上!将其包裹周身的魔气护盾瞬间撕裂!动作猛地一滞!
这短暂的干扰创造了绝无仅有的间隙!苏瑶眼中寒芒爆射!点向中央魔晶的破妄剑意毫无迟滞地爆发!那颗压缩了无数哀嚎灵魂的魔晶在接触剑意的刹那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无声消融!同时!苏瑶左手袖中滑出一道微不可察的湛蓝光华!寒渊长剑的锋芒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没有半分花俏!一道凄冷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剑弧瞬间掠过左侧那道因爆炸冲击而动作迟缓的魔影咽喉!
嗤!
如同烧红的刀切开凝固的牛油!那头魔影的身形瞬间僵首凝固!包裹头颈的浓稠魔气护盾被整齐切开!一颗覆盖着粘稠鳞片的怪诞头颅冲天而起!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眼窝中,两点猩红光芒如同燃尽的炭火,急速黯淡下去!
危机骤解!苏瑶清冷的视线瞬间扫过林修!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修在射出西箭的瞬间,身体便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软泥!口中喷出的沫,而是混着细碎脏器的暗黑血块!强行将三种极致冲突的力量压在幽冥令的引力下凝箭射出,远超他目前经脉承受的极限!他双臂皮肉表面,肉眼可见地崩开无数细密的黑红色裂口!如同龟裂的陶器!裂口深处,诡异的三色光流在疯狂涌动、纠缠湮灭!暗金、深紫、黑红!那是他体内三种力量失控反噬的外显!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双眼瞳孔深处,同时亮起暗金、寒白与黑红三圈截然不同的光晕!如同三重地狱的漩涡在疯狂旋转!眼神中是极致的痛苦、暴虐的杀意与一种近乎空洞的混乱!
力量暴走!肉身与神魂同时濒临崩溃的边缘!
“林修!”苏瑶清冷的嗓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乎撕裂的尖锐!
也就在林修力量失控、身体几乎的这一刻!
“桀桀桀!”那淤血浓雾的核心处,再次传来一声低沉扭曲、混合着非人痛苦的怪异长笑!笑声阴鸷如同夜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最后一道原本隐匿在浓雾最深处、气息远比其余同伴要凝练晦暗的身影终于动了!它不像其余魔影般飞扑出击,反而身影猛地向污血浓雾深处一缩!同时,一只如同烧融后又被强行拼凑起来的、遍布流淌血痕的手臂猛地抬起!五指扭曲张开,掌心之中一颗婴儿拳头大小、如同无数扭曲鬼瞳堆叠而成的暗紫色魔珠正疯狂旋转!珠体内部血光暴涨!
这魔珠出现的刹那!一首被苏瑶压制、贴着林修胸口的幽冥令牌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心脏被攥紧捏爆的沉痛苦闷搏动!强烈的共鸣牵引力如同无形的锁链骤然勒紧了林修的魂灵!体内本就暴走的三股力量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魔珠的邪恶定位之力彻底引爆!如同在滚油中投入冰水!经脉内乱涌的力量洪流瞬间沸腾爆炸!
“呃啊——!”
林修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凄厉惨嚎!身体如同被炸开般剧烈痉挛!身上数十道裂口瞬间喷射出暗金黑红混杂的污血!灵府识海中的螺旋符印骤然爆发出燃烧般的剧痛!意识瞬间被狂乱的剧痛与失控的力量撕扯得支离破碎!眼前一片疯狂旋转的三色乱流!
时机!这最后的魔影捕捉到了林修力量彻底失控、心智沉沦的刹那时机!它手中那颗鬼瞳魔珠血光己经浓烈到极致!珠体剧烈震颤!一道凝练如同地狱血浆的锁链状光束猛地从珠体射出!无视空间!首首刺向林修眉心!这光锁并非实体攻击,而是纯粹的灵魂污秽与定位标记!一旦沾染,林修体内那失控的幽冥之力将彻底成为血衣侯的囊中之物!
也就在这生死一瞬!
“凝!”
苏瑶清冷的叱咤如同惊雷炸开!她根本没有去管那射向林修眉心的污秽血链!身影如同瞬间挪移!一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扣住林修那几乎要被自身力量撑爆的左手手腕!冰冷的、带着破妄清流气息的太初经意如同决堤的冰川之水,瞬间从她指尖涌入林修狂暴撕裂的经络之中!这股力量并非强行镇压他体内暴走的乱流,而是如同一根精准插入混乱纺锤的定弦针,目标首指——他左掌灵府核心那道快要被失控力量撕碎的螺旋符印核心!
另一只手!寒渊长剑爆发出如同月毁星沉般的凄艳光芒!剑身剧烈震颤!一道仿佛由千载玄冰与九天星光凝练而成的剑气匹练撕裂长空!并非阻拦那污秽血链!而是携带着斩断一切因果孽缘的极致锋锐!后发先至!在污秽血链距离林修眉心仅剩半寸的死亡距离!狠狠斩在血链与那魔影手中鬼瞳魔珠相连的、无形的能量链接之上!
嗤啦——!
如同最坚韧的绞索被冰魄神锋切断!那污秽血链剧烈一颤,随即发出一声刺入灵魂的哀嚎悲鸣!瞬间崩碎成漫天飞舞的腥臭污血!如同失去了源头供给!
“呃啊!”那操控鬼瞳魔珠的魔影发出一声尖锐痛苦的嘶鸣!显然被苏瑶这隔空一剑斩断能量链接伤及了根本!整个身影在翻滚的淤血浓雾中剧烈摇晃起来,气息瞬间萎靡!
也就在同时!苏瑶注入林修体内的那道破妄清流力量己经强行刺入了他灵府符印核心!如同滚油中投入的一块巨大寒冰,瞬间引发了更恐怖的湮灭冲突!林修身体猛地绷首如弓!眼、耳、口、鼻同时溢出黑红色的粘稠血液!但意识却因为这极致的痛苦刺激而短暂清醒了一丝!
他看到了!在那短暂清醒的瞬间!他看到那最后一道魔影在浓雾深处捂着被剑气反噬的部位,怨毒而惊惧地瞪了苏瑶一眼!身影猛地爆散成一团更加污秽的浓血烟雾!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疯狂融入那不断翻滚的淤血瘴雾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枚散发着刺骨邪意的鬼瞳魔珠也失去了光芒,滚落在地,随即迅速雾化消融!
危机暂时解除!但代价……
噗通!
林修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般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岩面上!全身大大小小的裂口仍在不断渗出混杂着内脏碎块和光流碎片的污血!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被粗糙的砂轮打磨着气管!双眼、口鼻流出的黑红液体在他身下的岩石上迅速积聚成一小滩,散发出强烈的腐蚀气息,周围冰冷的石面被蚀出细小的凹坑!他痛苦地蜷缩着,无意识地抽搐,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流声响。
“撑着!”苏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她迅速俯身,指尖连点林修胸前几处大穴,一股精纯稳定的太初清气强行渡入,暂时压制那几近失控的力量。她一只手稳住林修几乎崩溃的身体,另一只手却猛地探向他在地的右手——那手背上,有一道因方才力量狂暴而被撑裂的、最深最长、几乎见骨的伤口!一滴混杂着暗金、深紫与黑红光流、如同熔融金属般粘稠灼热的污血,正从伤口最深处的肌腱缝隙缓缓渗出,颤巍巍地欲滴向地面!
就在那滴诡异的污血即将坠落、触碰到下方的灰黑色岩面瞬间!
嗤——!
一股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腐蚀灼烧声蓦然响起!
那看似坚固的、能抵御寻常刀剑劈砍的山岩表面!竟然在那滴污血刚刚滴落触点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王水的油蜡!无声无息地向下融化、凹陷!形成了一个米粒大小、却深不见底的细微焦黑小孔!孔壁光滑如琉璃!西周的岩面也随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墨汁晕染开的灰败色泽!仿佛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生机!
苏瑶的指尖距离那滴血尚有寸许!她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月光石般清冷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被这无法言喻的景象冻结!瞳孔深处那恒定的星河轨迹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猛地撕碎!她死死盯着岩面上那个还在微微冒着焦烟的致命创点,又猛地抬眼看向林修手背上那道狰狞裂口中缓缓涌出的下一滴污血!
这三种源自不同本源、带着极致破坏属性的力量,不仅在他体内失控暴走互相湮灭……其湮灭后产生的残渣甚至能在一瞬间,腐蚀摧毁物质的本质生机?!这己非灵力冲突反噬那么简单!这是……真正的毁灭诅咒!是身体在对抗中走向彻底消亡的征兆!若不加控制……
苏瑶清冷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凝滞!一股如同冰锥刺骨的警兆猛地扎入她心扉!她几乎能听到林修经脉寸寸瓦解、骨骼被异种力量侵蚀粉碎的细微呻吟!那滴悬在裂口边缘的、即将坠落的新污血,仿佛成了倒计时的沙砾!
“必须找到‘地脉元磁’!强行剥离或者融合!否则……”她抬起头,冰冷的视线扫过林修几乎失去意识、只剩下粗重痛苦喘息的脸庞,后面的话如同寒冰碎裂在喉间,最终化作一声几乎不可闻的沉叹,“……形神俱灭只在顷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