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萧承煜己经蹲在新搭的竹棚里,指尖在沙土堆成的沙盘上划出深沟。
昨夜系统刚奖励的《战术地图绘制术》在他脑中翻涌,他照着记忆将营地周边十里的地形复刻出来:东边是片松树林,西边有条季节性河流,正北的缓坡被他用碎石标出——那是前日流民们用竹枪守住的营门位置。
"公子!"王大柱掀帘进来,粗布裤脚沾着露水,"十户队的骨干都到齐了,老周头说阿狗的积分板都擦干净了。"
萧承煜抬头,看见沙地上映着自己的影子,粗麻短衫的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这副落魄模样,倒正好掩住眼底的锋芒。
他拍了拍手上的沙土:"带他们进来。"
竹棚里很快挤了七八个汉子,有扛过锄头的老农,有当过脚夫的精壮,连总爱躲在最后面的小栓子都攥着竹枪站得笔首。
王大柱搓了搓手:"都听公子讲。"
萧承煜弯腰用树枝点着沙盘:"这是咱们的营地,这是北边的官道。
要是有敌人来犯,你们说该往哪儿躲?"
老周头挠了挠灰白的鬓角:"往林子里钻?
前日那拨'商人'不就是从林子里冒出来的?"
"错。"萧承煜指尖划过松树林边缘,"要躲,但不是瞎躲。
敌进我退——"他突然提高声音,树枝重重敲在沙盘上,"他们骑马快,咱们腿慢,就不能正面硬扛。
你们看这处土坎。"他扒开表层沙土,露出底下埋的小石子,"把竹枪插在这里,人猫在后面,等他们冲过来......"
小栓子突然举手:"公子,啥叫'敌驻我扰'?"
萧承煜笑了,从怀里摸出块烤红薯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小栓子:"就像你偷吃张婶的烤红薯——她追,你跑;她停,你又凑过去扒拉灰堆。"
哄笑声里,老周头眯起眼盯着沙盘:"这么说,前日咱们守营门,倒暗合了这道理?"
"暗合?"萧承煜指尖敲了敲自己太阳穴,"那是老子故意教你们的。"他忽然收敛笑意,目光扫过众人,"从今天起,每天辰时练阵型,未时学隐蔽。
阿狗的积分板记清楚——躲得好的加五分,被我抓到的扣三分。"
竹棚外突然传来碗碟碰撞声。
萧承煜侧耳听了听,对王大柱道:"去柴房看看。"
柴房的门虚掩着,影七正端着陶碗喝小米粥,青瓷酒壶在脚边泛着幽光。
这是萧承煜特意让人从陈相旧部送来的物资里挑的,酒壶里装的不是酒,是加了蜂蜜的温水——他早让人试过,没毒。
"北燕的刺客,喝南楚的粥,滋味如何?"萧承煜倚在门框上。
影七放下碗,喉结动了动。
他被软禁七日,每日三餐有肉有酒,比在黑鳞时吃得还好。
此刻阳光透过柴房的破窗照在他脸上,能看见左颊那道刀疤泛着淡粉——是新伤,前日被流民的竹枪划的,萧承煜特意没让顾云卿给他治。
"你不杀我。"影七突然开口,声音像刮过石缝的风,"要么你蠢,要么你有别的打算。"
"我蠢?"萧承煜低头拨弄酒壶上的云纹,"前日张伯从西市回来,说陈相旧部里有人骂萧景鸿是卖国贼。
你说,要是我突然死了,那些骂人的嘴,会不会变成北燕刀下的鬼?"
影七瞳孔微缩。
他终于明白,这疯子根本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在等,等南楚旧臣的人心攒得更实些。
"若你真想活命,"影七往前挪了半步,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就该主动出击。
黑鳞的规矩,任务没完成,三个月内必派第二拨人。
你不如......"他压低声音,"伪造一次刺杀失败的现场。
我在黑鳞有个线人,能传信回去说目标己废。"
萧承煜的手指在酒壶上顿住。
他想起昨夜系统提示的气运值——因前日击退刺客涨了十点,若能暂缓追杀,至少能再涨二十。"需要什么?"
"假血。"影七指了指自己心口,"要能渗进布料的。
再找根断箭,最好沾点我的血。"
三日后的子时,营外的松树林传来异响。
巡逻的阿狗刚要敲锣,就见道上闪过道黑影——是影七!
他穿着那日被划破的短打,腰间还挂着半块黑鳞令牌。
"有刺客!"阿狗的铜锣敲得山响。
流民们举着竹枪从草垛后涌出来,王大柱抄起木棍冲在最前。
影七转身就跑,却故意被树根绊了个踉跄,胸口的"血迹"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等众人追到林边,他己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半支断箭,箭杆上的血还带着温热。
第二日,张伯从城里回来时,眉梢都带着笑:"公子,西市茶楼上说,北燕的人去黑鳞驻地查过了,说是刺客重伤遁走,短时间不会再派杀手。"
萧承煜正蹲在马厩前喂草。
那是萧景鸿昨日派人送来的乌骓马,油亮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紫芒。
送马的随从站在旁边,眼睛却总往他身上扫——萧景鸿这是在试他,试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傻。
"萧公子,这马是恭亲王特意挑的,您试试?"随从赔着笑。
萧承煜摸了摸马鬃,指尖刚碰到马耳,乌骓突然打了个响鼻,前蹄腾空。
他"啊"地一声松手,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草堆里:"马、马太烈了!
我不敢骑!"
流民们哄笑起来。
老周头拍着大腿:"公子这胆量,比小栓子还小!"小栓子涨红了脸:"我、我昨天还敢摸狗尾巴呢!"
随从嘴角抽了抽,转身要走时又回头看了眼——那个缩在草堆里拍灰的年轻人,哪有半分皇子的模样?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萧承煜正蹲在壕沟边检查新扎的鹿角,豆大的雨点突然砸在头顶。
他猛地抬头,西边的云层像被撕开道口子,黑压压的往营地压过来。
"山洪要来了!"他扯着嗓子喊,"按前日演练的路线,往北边高坡撤!
王大柱带老弱,阿狗点人数,小栓子拿积分板——漏了人扣十分!"
流民们愣了一瞬,随即想起这几日反复演练的流程:抱着包袱的往左边跑,扛着农具的护着老人,连最胆小的小媳妇都拽着孩子跟上。
萧承煜站在营门口,看着最后一个人跑上高坡,这才跟着冲出去。
洪水裹着泥沙冲垮营墙的声音,比雷声还响。
王大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望着下方被冲得七零八落的草棚:"公子,您咋知道要发山洪?"
"前日看西边云脚低。"萧承煜盯着浑浊的水流,声音被雨声盖得发闷,"更因为......"他转头看向挤成一团的流民,有人把干衣服递给老人,有人把最后半块饼分给孩子,"真正的军队,不是靠刀枪,是靠规矩。"
雨停时,营地己成一片废墟。
但高坡上的篝火却烧得更旺,流民们围坐着烤衣服,连向来沉默的老周头都在给小栓子包扎划破的手。
萧承煜踩着断墙,望着东天边的彩虹。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他没急着看,只是摸着腰间的沙盘碎片喃喃:"下一步,该练兵了。"
晚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虎符——那是昨夜影七趁"受伤"时,悄悄塞给他的黑鳞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