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堂屋喊了声“老三”,我掀开门帘跨进院子时,她正拍打围裙上的麸皮,日头偏西的光把她鬓角的银丝照得发亮:“去坡上把你妹喊回来,她牵着闪电和大黑放马吃草呢,眼瞅着该烧晚饭了还不见人影。”
“哎,这就去。”刚转身拽开门闩,忽听见墙外传来马蹄踏碎石的声响,抬眼便见小妹骑着闪电转过照壁,身后的大黑甩着尾巴首往她马镫边蹭。她人未到声先至:“三哥!娘是不是又念叨我了?”
“你倒会掐时辰。”我笑着接话,顺手把叠好的纸条塞给她,“把这给明宇送去。”小妹接过纸往鞍袋里一塞,三哥“方才在溪边见着爹和大哥挑柴往回走,怕是快到村口了。”嗯你先去吧。
娘从灶房探出头,铁勺敲着锅沿叮咚响:“正好!你把井台晒的热水提进灶房,你爹和大哥回来得擦把脸。”应了声“晓得”,己拎起水桶往井台跑。老三你小妹又干啥去了,娘,去明宇哪了,给我送点东西。
娘一会吃完晚饭:"去看看哪家邻居,换五六个剩窝窝头,最好有几个嗖了的"
娘端着碗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浮起疑惑:"要这个做啥?"
我往院门外瞥了眼,确认无人偷听后,将她袖口轻轻一拽:"有用处。"
娘盯着我皱了皱眉,到底没多问,解下腰间灰布围裙往灶台边一搭,转身往屋里装面袋子去了。
娘,吃完饭再去就行,老三在家等着就行,一会就回来了。
过了十几分钟,
大门被推开,回头看到是大姐,怎么还去把人送那么远,三弟这不活快完了吗,就多聊会。
话音刚落,大哥跟着爹和娘也回来了。大哥忙说:“今天我跟爹在地里撞见只老鼠,个头快赶上兔子了!村里好多人追都没追上。”我愣了下:“没看错吧?哪有那么大的鼠?”“三弟你问爹呀!”大哥接话道,“满村人追着打都没打着。”爹叹了口气,转向我:“老三,你读的书多。最近咋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老鼠,还出了这么个大的?莫不是附近坟地里有啥说法?”我摸着下巴琢磨片刻,抬头道:“爹,等我闲了去瞧瞧吧。”
娘走过来:“老三,给你的窝头。”我接过来拿回屋里,吃完饭后,大家都回屋休息了。
时间到午夜12点,两人和大青二青,阿苔,聚集在后山树林,小七明宇怎么还不来,他告诉我的时辰,他还没到。柱子等一会吧,看到大青动作知道明宇来了。
借着月光看清明宇时,柱子当场傻眼,我也怔在原地——咋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明宇?你真是明宇?”柱子推了推他的身体,“是我,柱子!”随即又问,“小七怎么样?我是按俺们村里铁蛋的样子打扮的……”我至今没说话,内心五味杂陈。想起明宇来的时候,一条腿还挂着半个裤管,再看看现在,哪还有个人样?心想你朋友就这样啊。
朝柱子摆摆手:“别看了,办正事。明宇,给你写的东西你都看了?”“嗯,小七,看了。”“好”,这是猪血拿着2,见机行事。走吧,小城子山。”路上几人带着大青他们脚程极快,很快便到了小城山。见周围没人,便等着。忽然说:“明宇,你这朋友真跟你一个模样?”“是啊,小七。他家六个姑娘就他一个男娃,他娘带着七个孩子,他是老大。上次我回家给他带了二斤玉米面、二斤肉,他抱着我哭,离开时他送了老远才回去。”“没事,明宇,等这事办完,让他守木楼。”
“真的?小七,你上次问我有没有真心朋友,刚要开口就被我娘瞪了回去……”
话音未落,紧贴崖壁最外侧的二青,身体猛地一弹,像被无形的钢针扎中。他那只骨节粗大的爪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无声而迅疾地刺破黑暗,首首指向左前方洼地边缘——几棵歪脖子老榆树投下的、墨水般浓稠的阴影深处。
人来了!明宇快去,看到明宇消失在夜色。
心脏猛地撞上肋骨。目光瞬间穿透粘稠的夜雾,死死咬住那片蠕动的黑暗。
鬼影,无声无息地从洼地边缘的墨色里渗出来。先是模糊的轮廓,渐渐显出人形。七八条,不,九条、十条……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轻捷和警觉。吝啬的月光偶尔滑过,映出其中一人反手按在后腰上的短柄砍刀刀把,一点幽冷的铁光,在凝滞的闷热里显得格外刺骨。
“十三个…带头的腰里别着喷子…”柱子伏在我耳边,气息滚烫急促,声音压成一条细线,却重逾千斤。数字和“喷子”两个字,像烧红的铁块烙在紧绷的神经上。
目光转向身后山梁那模糊的、通往沉睡村庄的轮廓。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