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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的清晨，宛如一幅水墨未干的画卷。轻纱般的薄雾从运河河面漫上岸，温柔地将南巡队伍下榻的官邸裹进朦胧的晨色中。
雕花窗棂上凝结的细碎水珠，顺着云纹镂空处缓缓坠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八岁的启辰跪坐在紫檀木椅上，鼻尖几乎要贴到冰凉的窗玻璃上，望着远处白墙黛瓦的屋顶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那些弯弯的飞檐，像极了他在御书房画册里见过的月牙船，此刻正漂浮在流动的云海间，仿佛下一秒就会驶向天际。
"爹爹，那些屋顶怎么都是弯的？像小船一样！"启辰转身时，发间系着的红丝绦跟着轻轻晃动，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孩童特有的好奇。
他身后的苏绣屏风上，金线绣的锦鲤正跃出水面，与窗外若有若无的晨雾相映成趣。
尔泰将月白色的锦缎便服叠得方方正正，闻言走到窗边。他的指尖掠过儿子柔软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这是江南特有的建筑风格，叫飞檐翘角。古人说这是'如鸟斯革，如翚斯飞'。"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指着远处雾气中的楼阁，"你看那檐角，既可以遮阳避雨，又让整座房子看起来像要展翅高飞。待会儿爹带你去拙政园，那里的亭台楼阁更精美，连廊下的花窗都刻着《西厢记》《牡丹亭》的故事。"
"我能先到街上看看吗？就一会儿！"启辰双手合十，睫毛扑闪得像受惊的蝴蝶。自去年济南走失事件后，尔泰总把他看得紧紧的，连在官邸后院玩耍，都有两名侍卫寸步不离。他想起画册里画的苏州街巷，糖画摊的转盘、绣着鸳鸯的丝绸，还有能在水上跳跃的石子，这些都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尔泰刚要开口拒绝，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燕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定胜糕，枣泥馅沾在指尖，裙摆上还沾着几片晨露打湿的桂花："尔泰！令妃娘娘找我们商量今日行程！"她瞥见启辰亮晶晶的眼神，立刻补充道，"
辰儿乖，先在院里玩，别乱跑啊！，可以去和你的哥哥承煜和你姐姐念安一起玩，还有永宴哥哥和长乐接姐姐，她们在房间里"话音未落，人己经消失在回廊转角，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脚步声渐渐远去，启辰的小脑袋立刻转了起来。
他踮着脚尖溜到后院，正巧看见两名侍卫在廊下交接腰牌。
墙角那株老梅树虬枝横斜，粗壮的枝干正好延伸到院墙外，树皮上凸起的树瘤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台阶。
启辰咬了咬嘴唇，将锦缎外袍下摆扎进腰带，像只灵巧的小猴子般抓住树皮。
清晨的露水沾湿了他的掌心，却挡不住他的兴奋，三下两下就爬上了墙头。
墙外是条幽静的小巷，青石板路上泛着晨露的光泽，缝隙里还钻出几株嫩绿的苔藓。
启辰纵身一跃，落地时却踩中一块松动的石板，"啪嗒"一声溅起水花，浸湿了绣着金线云纹的靴子。
他吐了吐舌头，猫着腰顺着巷子往前跑。
远处飘来的油条香气混着桂花甜香，勾得他首咽口水。
转过街角的瞬间，市井的喧嚣如潮水般涌来。
挑着扁担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竹筐里的麦芽糖在晨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绸缎庄的伙计站在台阶上，抖开一匹匹绚丽的云锦，"蜀锦、宋锦，宫里娘娘都爱用的料子！"
货郎的吆喝声抑扬顿挫。启辰攥着腰间绣着蟠龙的荷包，眼睛都看首了。
忽然，他被石桥上传来的欢笑声吸引，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座石拱桥上。
桥下流水潺潺，几个光脚的孩子正在玩打水漂。
为首的瘦小男孩将扁平的石头在掌心颠了颠，用力甩出去，石片只跳了两下就沉入水中。"你那样不对。"
启辰蹲下身，忍不住开口。男孩转过头，脸上沾着泥点，眼睛却亮得惊人："你会？"
启辰没有说话，低头在碎石堆里仔细挑选。他想起阿玛教他射箭时说的"沉肩坠肘"，捡起一块边缘平滑的石片，侧身半蹲，手腕轻轻一抖。
石片贴着水面划出七道涟漪，引得孩子们齐声惊呼。
"教我！"男孩立刻凑过来，身上带着阳光晒过的青草香，"我叫阿良。"
他指了指远处灰瓦白墙的建筑，"我住在桥那边的慈幼局。"
"我叫启辰。"话刚出口，启辰突然想起爹爹的叮嘱，又慌忙补充，"我...我是跟家人来游玩的。"
他下意识地捂住腰间的荷包，那里藏着一块刻着龙纹的玉佩，是皇爷爷赐的生辰礼。
两个男孩很快熟络起来。阿良教启辰用芦苇杆做哨子，吹出清脆的声响惊飞了岸边的白鹭；启辰则把荷包里母后给的松子糖分给他。
看着阿良小心翼翼地把糖块含在嘴里，眼睛眯成月牙："从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启辰心里突然发酸，将整个荷包塞进阿良手里："都给你！"
日头渐渐升高，启辰猛然想起爹娘该着急了。
他匆匆告别，答应明日再带桂花糕来。回到官邸时，正撞见小燕子在回廊上团团转，发间的珠花歪歪斜斜，手里还攥着那半块没吃完的定胜糕。
"又乱跑！"小燕子揪住他的耳朵，声音却带着哭腔，"你爹带着侍卫把半座城都翻遍了！方才令妃娘娘都急哭了！"
尔泰沉着脸走来，手中的戒尺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启辰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却突然仰起小脸："爹爹，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叫阿良，住在慈幼局。他说那里的粥能照见月亮..."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他想起阿良教他辨认野菜时认真的模样，想起两人用芦苇杆比赛谁吹得远。
戒尺悬在半空，终究没能落下。尔泰叹了口气，蹲下身与儿子平视："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出去玩也不跟我们说，你哥哥姐姐也担心你"
启辰点点头，又坚定地摇头："阿良不危险，他教我编蚱蜢！"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精巧的草编蚱蜢，翠绿的叶片还带着露水，"他说等秋天来了，要带我去芦苇荡捉真正的蚱蜢。"
当晚，尔泰书房的烛火一首亮到三更。他翻阅着苏州府志，发现确实有去年主簿"畏罪自尽"的记载，案卷上墨迹模糊，许多细节都被刻意涂改。
侍卫暗中传回消息：慈幼局的粥棚每日只能供应两顿稀粥，阿良的父母原是被陷害致死。窗外的月光洒在案头，映出尔泰紧锁的眉头。
次日清晨，启辰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塞进袖中，指尖被油纸烫得发红。
尔泰看着儿子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默默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放进他荷包——那是遇险要物。
当启辰再次提出想去石桥边玩耍时，尔泰破天荒地同意了，只让最机灵的侍卫扮成卖糖画的小贩远远跟着。
然而当启辰赶到石桥时，却看见阿良被几个大孩子按在墙边。
为首的男孩手里攥着块发霉的馒头，恶狠狠道："把铜板交出来！"阿良的衣袖被扯破，露出嶙峋的胳膊。
"不许欺负人！"启辰冲过去挡在阿良身前，伸手去摸腰间的小木剑，却摸了个空。大孩子们哄笑起来，其中一人突然伸手去扯他胸前的玉佩，锦袍"刺啦"一声被撕开，露出内衬明黄色的丝绸——那是只有皇亲才能用的颜色。
"他是...他是..."大孩子们脸色骤变，一哄而散。阿良也往后退了两步，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疑惑。启辰急忙掏出己经压扁的包子："给你带的，还热乎！"
阿良盯着包子，突然蹲下身哭了起来。他哽咽着说出了真相：父亲原是县衙主簿，因收集知府贪腐的证据，被诬陷入狱。母亲为救父亲，在公堂上被衙役推倒，难产而死。家中房屋被占，十岁的阿良只能流落街头。"
我不是贼..."阿良攥着启辰的衣袖，"我只是想给慈幼局的小豆子带点吃的，他三天没吃东西了..."
启辰的眼圈也红了。他想起阿良教他辨认野菜时认真的模样，想起两人用芦苇杆比赛谁吹得远，突然转身朝着官邸的方向跑去。石板路上的积水溅湿了他的裤脚，却挡不住他急促的脚步。
三日后，苏州知府被革职查办的消息传遍全城。
公堂上，阿良父亲的案卷被重新审理，真相大白。当衙役将查抄的田契文书交还阿良时，这个倔强的男孩突然跪在启辰面前："少爷，谢谢你..."
"叫我启辰！"启辰急忙将他拉起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哥哥！"他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惊飞了梁上的燕子。
“这孩子还真是像极了你的性格，跟你一样喜欢行侠仗义。”尔泰环抱着小燕子说。
“那可不，这三个孩子承煜像你，念安是我和你的结合版，启辰就像我，看着这三个孩子还有你在我身边我感觉很幸福。”小燕子笑吟吟。
“额娘，那个弟弟结交的朋友懂得好多野草药，弟弟说要认它做哥哥，那岂不是也算我们的弟弟了。”念安问道
“是的，阿良比你们小，可以说是你们的弟弟，但是比启辰大一点点，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小燕子温柔说。
“你放心，娘亲，我和哥哥一定会照顾好这两个弟弟的，你放心吧。”念安说完又对承煜求证：“你说对吧，哥哥。”
“嗯，阿玛和额娘，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和弟弟们的。”承煜保证道。
“不过这件事要给皇阿玛和令妃娘娘说一下，不然这个孩子带着他们不放心。”小燕子担忧。
“好，我这就去给皇上和令妃娘娘说一下。”尔泰说完放开小燕子去给皇上和令妃娘娘说关于阿良的事情了。
“皇上，令妃娘娘，启辰出去游玩结实了一位朋友然后启辰认了它做哥哥，现在和我们一起随行的。”尔泰禀报道。
“哦，有这事儿，你去把那个孩子带过来我瞧瞧。”皇上思考道。
“好的皇上，我这就去带他来见皇上。”尔泰说完就出去了。
“阿良，你过来一下，我带你去见两个人。”尔泰唤道。
阿良看了一眼启辰，启辰对阿良点点头：“去吧，放心我的阿玛不会害你，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然后阿良就去见皇上了。
“皇姥爷，这就是那个孩子。”皇上抬起头看了下阿良：“嗯，看起来是个好孩子，不过这个孩子名字可以改一下了，就叫启珩吧。”
“启珩，还不谢谢皇姥爷赐名。”尔泰对阿良道。
“多谢皇姥爷。”启珩恭敬道。“嗯，你去找启珩玩吧还有他的哥哥姐姐们玩。”皇上说。
“好，皇姥爷再见。”随后启珩就去找启辰了。
“皇上，我这就告退了，我去陪小燕子了。”“嗯去吧。”
南巡队伍离开苏州那日，阿良穿着崭新的藏青长衫，与启辰共乘一匹枣红马。
两个孩子的笑声惊飞了岸边的水鸟，启辰指着远处的虎丘塔给阿良讲解，阿良则辨认着路边的草药，告诉他哪些可以止血，哪些能治咳嗽。
马车轮碾过青石板，扬起细碎的尘土，在阳光下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小燕子倚在马车窗边，看着两个孩子紧握的手，轻声对尔泰说："你看，辰儿真的长大了。"她发间的珠花随着马车晃动，在晨光中闪烁。
尔泰望着前方蜿蜒的运河，水面上白帆点点。他想起启辰昨夜攥着玉佩对他说："爹爹，阿良说想读书，以后也要做个好官。"微风拂过，带来远处评弹的琵琶声，婉转悠扬。河岸边的垂柳轻摇，柳絮飘落在启辰和阿良的肩头，仿佛在为这段奇妙的缘分喝彩。
船行至太湖时，启辰和阿良趴在船舷边喂鱼。夕阳将湖面染成金色，粼粼波光中，鱼儿争相啄食他们手中的米粒。阿良忽然说："启辰，你知道吗？那天你冲过来的时候，我觉得你像书里的小将军。"
启辰的耳朵红了，却挺起胸膛："因为你是我兄弟啊！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用皇姥爷送我的弓箭，把他射成刺猬！"
两人的笑声回荡在太湖上空，惊起一群归巢的白鹭。白鹭展开洁白的翅膀，掠过水面，在夕阳中留下长长的倒影。尔泰站在船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明白：有些缘分，就像这江南的春雨，看似偶然落下，却能滋养出最珍贵的情谊。而这段奇遇，不仅让启辰懂得了人间疾苦，更让他学会了用勇气和善良守护心中的正义。或许，这就是成长最好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