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裹着一件单薄的棉袄,浑身上下落满了雪,右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嘴唇己经冻得发紫,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你...你是棒梗?"吴秀兰瞪大眼睛,声音因惊讶而颤抖。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面容枯槁,两颊凹陷,嘴唇冻得发紫。最骇人的是他缺了两颗门牙,说话时会漏风。
若不是那双标志性的三角眼,吴秀兰几乎认不出这是当年那个圆润白净的棒梗。
棒梗没有回答,只是用阴郁的眼神扫了吴秀兰一眼,便一瘸一拐地朝中院走去。他的棉鞋己经湿透,每走一步都会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带着水渍的脚印。
中院静悄悄的,各家各户都在午休。棒梗站在自家门前,抬起左手想敲门,却在即将碰到门板时犹豫了。他缩回手,将耳朵贴在冰冷的木门上。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还有模糊的说话声。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棒梗从未听过的亲昵语调。
"淮茹...别闹...万一有人来..."是易中海的声音,带着几分喘息。
"大中午的...谁会来..."母亲秦淮茹的声音黏腻得陌生,"棒梗还在少管所...小当和槐花去外面玩了..."
棒梗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却又清楚地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的右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骨折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妈...我回来了..."他小声呢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片雪花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很快化成了水珠,顺着脸颊滚落。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接着是一阵慌乱的响动,像是有人匆忙穿衣服时碰倒了什么东西。
棒梗站在雪地里,腹中的饥饿感终于战胜了犹豫。他抬手敲响了房门,指节与木门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谁啊?"屋内传来秦淮茹沙哑的询问,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自然。
"妈,是我..."棒梗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回来了..."
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物品碰撞声,接着是长久的沉默。棒梗站在雪地里,感觉比在少管所最冷的那晚还要冷。他慢慢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像个被遗弃的小狗。
雪越下越大,棒梗的双腿己经冻得失去知觉。他再次抬手敲门,这次用力了些。
"妈!开门啊!是我!"他的声音嘶哑,缺了门牙的嘴漏风严重,话语含糊不清。
门内传来门闩被拉开的响动。门开了一条缝,秦淮茹的脸出现在门缝中。她头发散乱,面色潮红,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睡意。
"棒梗?"她惊呼一声,随即慌乱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内,"你、你怎么……?"
棒梗的目光越过母亲,看到了站在床边的易中海。那个老男人正在系裤腰带,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床铺凌乱不堪,一条女人的花衬裤还搭在床沿上。
一瞬间,棒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在少管所里受过的所有屈辱、愤怒、委屈,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贱人!"他猛地推开门,力道之大让秦淮茹踉跄后退了几步。
"破鞋!我爸才死了几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和野男人爬上了床?"
秦淮茹脸色刷地变白,嘴唇颤抖着:"棒梗,你听妈解释..."
"解释什么?"棒梗歇斯底里地吼道,扭曲的右臂在空中挥舞。
"解释你怎么跟这个老绝户搞在一起?解释你怎么对得起我爸?"他的声音因为缺牙而漏风,却丝毫不减其中的愤怒与痛苦。
易中海走上前来,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容:"棒梗,你冷静点。我和你妈己经领了结婚证,是合法夫妻。以后我就是你爸了,我会..."
"你放屁!"棒梗猛地转向易中海,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我爸是贾东旭!我姓贾,不姓易!你给我滚出我家!"
秦淮茹急忙拉住儿子的手臂,却被他畸形扭曲的骨头硌得心里一疼。
她这才注意到儿子满身的伤痕——凹陷的脸颊、缺了的门牙、不自然弯曲的右臂。
一股愧疚涌上心头,但很快被儿子的辱骂和心里那股对易中海的爱意激起的怒火所取代。
"棒梗!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秦淮茹提高了声音,"易叔现在是咱们家的人了,他还答应以后会把轧钢厂的工作名额给你,还会..."
"我不稀罕!"棒梗甩开母亲的手,"我在少管所里被人当狗一样打的时候,你在干什么?跟这个老绝户在床上快活?"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知道他们怎么对我的吗?用烟头烫我,打断我的胳膊,踢我的...我的..."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
易中海咳嗽了一声,试图缓和气氛:"棒梗,你放心,我以后绝对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别人有的我会给你,别人没有的我也会给你。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棒梗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从地狱传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当我爸?"
他转向秦淮茹,眼中充满失望与憎恨,"秦淮茹,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要这个老绝户,还是要你儿子?"
秦淮茹被逼到了墙角,她看着儿子狰狞的面孔,又看看易中海尴尬的表情。一个多月来积压的担忧、恐惧、羞耻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棒梗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棒梗缓缓转过头,左脸颊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母亲——从小到大,无论他犯了多大的错,偷了多少东西,秦淮茹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而现在,为了易中海,她打了他。
秦淮茹自己也愣住了,看着自己微微发麻的手掌,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棒梗的眼神逐渐冷却,最后变得如同冰窖般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