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扫过苏青棠耳后,刺得她眼眶发酸。
巡夜灯笼的光晕终于绕过月洞门,脚步声渐远如潮退,她这才敢松开攥成拳的手指——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印子,正渗着细血珠。
"走。"李虎的声音压得像片落在竹叶上的雪,短刀鞘撞在她手背,凉得她打了个激灵。
两人猫着腰往回退,粗布裙角扫过青石板,在夜色里拖出细碎的沙沙声。
苏青棠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首到后巷那棵老槐树的影子罩下来,这才敢首起腰。
阿忠早等在槐树洞外,见他们出来,立刻把外衣解了裹住苏青棠肩头:"夫人手凉得像冰碴子。"他瞥了眼李虎腰间的短刀,又摸出个油纸包塞给苏青棠,"将军留的栗子糕,我藏在怀里焐着呢。"
苏青棠捏着油纸包,糖霜沾在指腹上,甜得发腻。
她望着将军府角门那盏昏黄的灯笼,想起萧承煜今晚在正厅等她时,案上那碟没动的栗子糕——他总说她像只小松鼠,见着甜的就挪不动步。
可此刻她喉咙发紧,甜糕在嘴里嚼出苦味。
"夫人。"阿忠轻声唤她,"将军还在花厅等消息。"
花厅的烛火隔着窗纸透出暖光,苏青棠推开门时,萧承煜正站在书案后翻兵书,玄色披风搭在椅背上,发梢还沾着夜露。
听见动静,他抬眼望过来,眼底的紧绷松了松,却还是沉声道:"查到什么?"
苏青棠把李尚书和赵侍郎的对话复述一遍,说到"云娘坠马证据"时,萧承煜的指节重重叩在案上,震得茶盏跳了跳:"好个李延之,当年调走护卫的是他,现在怕旧账翻出来,倒急了。"他扯过披风披在苏青棠肩上,声音软了些,"你今日冒险,若有个闪失......"
"我没事。"苏青棠按住他欲抚上自己脸颊的手,"他们怕的是云娘留下的帕子,说明那帕子确实藏着关键。
将军,我们得抢在他们前头。"
萧承煜盯着她眼底的灼光,突然笑了:"你这小绣娘,倒比我更像个将军。"他转身推开暗格,取出个檀木匣,"这是云娘坠马前最后绣的帕子,我原以为是她给我的定情物,现在看来......"匣盖打开,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躺在红绸上,针脚细腻得能数清花瓣。
苏青棠的呼吸顿住——这帕子的针法,和她十岁时替邻家姐姐绣的那方太像了。
她指尖轻触帕角,那里有个极小的"棠"字,是她惯用的暗记。
可不等她细想,萧承煜己合上木匣:"明日我去请旨查李府,你带暗卫盯着宫妃。
那女人上次在贤妃宴上看你的眼神,不对。"
"我和李虎去。"苏青棠脱口而出,"他熟悉李府地形,昨日还救了我一次。"
萧承煜眉峰微挑,目光在她发间那支素银簪子上顿了顿——那是李虎前日从刺客刀下替她抢回来的。
他没说话,只拍了拍她手背:"丑时三刻,演武场集合。"
演武场的晨雾还未散,李虎带着二十个暗卫立成两排,刀鞘在晨风中撞出清脆的响。
苏青棠裹着萧承煜的披风站在他身侧,见他耳尖泛着红,想起昨夜在竹丛里他攥着自己手腕的温度,连忙别开眼:"今日盯紧宫妃的贴身侍女,尤其是送药的小桃。
李尚书上月往宫中送了十车药材,我总觉得......"
"苏侧妃。"李虎突然打断她,指尖着短刀的缠丝,"那密室的事,我昨夜探过,在后花园假山下,入口是块刻着云纹的石头。"
苏青棠心头一跳——这正是李尚书和赵侍郎提到的"藏帕子"的地方。
她望着晨雾里若隐若现的宫墙,攥紧了袖中那方并蒂莲帕子:"今夜子时,我去。"
"不行。"李虎的声音突然粗了,"那地方守卫森严,你......"
"我必须去。"苏青棠摸出帕子按在他掌心,"你看这针脚,和云娘的帕子是不是一样?
当年替邻家姐姐绣帕子的人是我,云娘或许根本没见过这帕子。
若能证明帕子是我绣的,就能拆穿李尚书他们伪造证据的阴谋。"
李虎望着帕角那个极小的"棠"字,喉结动了动:"我带五个人在外面守着,你若半柱香没出来......"
"半柱香足够。"苏青棠打断他,望着演武场尽头那株开得正好的桃花,想起萧承煜昨日说要等真相大白时,带她去看江南的春景。
她攥紧帕子,指腹蹭过那些细密的针脚——这次,她要替他把所有的锁,都解开。
夜漏滴到子时三刻,苏青棠蹲在假山后,望着那块刻着云纹的石头。
风从宫墙那边吹过来,带着几丝血腥气——是李虎的人在引开守卫。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云纹中心,石头"咔"的一声陷进去,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苏青棠摸出火折子吹亮,昏黄的光映出满墙的密信。
最上面那封的封口印着李府的麒麟纹,她刚要伸手去拿,忽听洞外传来刀剑相击的脆响。
火折子"啪"的掉在地上,黑暗里,她摸到一叠纸页,最上面那张的字迹,竟和萧承煜书房里云娘的遗书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