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声穿透掖庭宫的窗棂,谢鸾音突然将文书残片凑近烛火。跳动的火苗舔舐着焦黑的边缘,映出她眼底猩红的杀意。就在纸张即将燃尽的刹那,她猛地将其按灭在铜砚中,扬起的灰烬扑在脸上,倒像是蒙了一层惨白的面具。
“姐姐!”红绡突然撞开门,发髻松散,“影卫来报,城郊破庙发现打斗痕迹,还有...半幅苏然贴身侍卫的腰牌!”
谢鸾音霍然起身,鎏金护甲刮过桌案发出刺耳声响。那腰牌她再熟悉不过——前世抄家那日,领头的正是苏然麾下的玄甲卫。她抓起披风甩在肩上,素白中衣下摆扫过满地狼藉:“备马。让莺儿带着易容工具,在西市暗桩等我。”
寒夜的风裹挟着细雨,谢鸾音策马狂奔。城郊破庙的檐角在闪电中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与浓重的檀香。她翻身下马,靴底碾碎满地枯叶,却在踏入庙门的瞬间僵住——供桌上摆着半块未吃完的桂花糕,正是她昨日命红绡送去的点心。
“小心!”熟悉的声音从梁上传来。谢鸾音本能地后仰,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她咽喉钉入木柱。三皇子倒挂在横梁上,月白长衫染满血污,玉笛抵住她鼻尖:“谢姑娘这招‘引蛇出洞’,倒是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他翻身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谢鸾音这才看清他左腹缠着的绷带渗出大片血渍。记忆中那场大火的灼热突然涌来,她后退半步,袖中软剑出鞘三寸:“三皇子不是失踪了?还是说,自导自演这出戏,是想让我彻底信任你?”
三皇子轻笑,咳出的血滴在玉笛上:“若我说,大理寺那场火,是有人故意将消息透露给太子和西皇子?”他突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陛下书房的《百虎图》,你以为真是巧合?那画轴里藏着的,是二十年前先帝暴毙的密档。”
谢鸾音浑身发冷,手中软剑微微颤抖。三皇子却握住她持剑的手,将剑尖抵在自己心口:“杀了我,你永远找不到苏然私通北疆的铁证。留着我...至少还有个能为你挡箭的傻子。”
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三皇子猛地将她拽进佛像后的暗格。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疼。谢鸾音正要开口,却被他捂住嘴——月光透过墙缝照进来,映出外面数十名玄甲卫举着火把,为首之人腰间的虎符,赫然刻着皇帝的专属印记。
暗格里空气凝滞,谢鸾音能清晰感受到三皇子掌心传来的温度。玄甲卫的脚步声在庙内来回踱步,火把的红光透过缝隙忽明忽暗,映得三皇子苍白的脸上泛起诡异的血色。他垂眸看着她,突然从怀中掏出半枚玉佩,正是谢家当年被抄没的传家之物。
“你...为何会有这个?”谢鸾音压低声音,瞳孔剧烈收缩。玉佩边缘还沾着陈旧的血迹,分明是父亲遇害时死死攥在手中的那块。
三皇子用唇语比出“稍后解释”,又竖起食指贴在唇边。外面传来玄甲卫统领的怒吼:“给我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谢鸾音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三皇子揽进怀里。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呼吸扫过她后颈:“别怕,他们找不到这里。”
就在这时,谢鸾音袖中的文书残片突然滑落,在寂静的暗格里发出细微声响。玄甲卫统领猛地转身:“什么声音?在佛像后面!”谢鸾音脸色骤变,三皇子却比她更快一步,将她护在身后,同时抽出玉笛。笛声骤响,尖锐的音波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庙内灰尘簌簌落下。
“快走!”三皇子抓住她的手腕,从暗格另一侧的密道冲出。雨越下越大,两人在泥泞的山道上狂奔。谢鸾音被树根绊倒,三皇子立刻回身将她拉起,自己却被追兵的箭矢射中肩头。
“殿下!”谢鸾音看着他渗出鲜血的伤口,一时忘了警惕。三皇子扯下衣襟简单包扎,喘息着说:“去城西悦来客栈...那里有我的人。”
终于甩开追兵,两人躲进客栈的密室。三皇子倚在墙上,开始讲述真相:“当年先帝之死,与苏然和陛下有关。你父亲查到了蛛丝马迹,所以才被灭口。我一首在暗中调查,玉佩是我从苏然书房找到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这次大理寺大火,也是因为我查到了关键证据,有人想杀人灭口。谢鸾音,我们的敌人不是太子和西皇子,而是...”
“而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谢鸾音接口道,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既然如此,我们就将计就计。太子和西皇子的争斗,皇帝的猜忌,都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棋子。”
三皇子看着她决绝的神情,突然笑了:“看来,我赌对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盟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场博弈,可能谁都无法全身而退。”
谢鸾音望向密室的出口,外面的雨依旧在下:“我早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了。只要能为谢家报仇,就算万劫不复,我也在所不惜。”
两人对视一眼,在黑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他们眼底同样的狠厉与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