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画摊,张三十长吁一口气对秋水说:“好吓人啊,女人可真是麻烦,怪不得义父不娶妻呢,这可真不利于长寿。”
秋水白了她一眼说:“你还真以为你是个男子了呀?你还不是早晚要恢复女子身份,成为别人的妻子。”
“那我可没这么吵闹无理好吧。”
“那可不好说,这事我在章府可看多了。若以后你找的夫君不合你心意,或者拈花惹草、妻妾成群的,你就会变得比她们还吵闹无理,甚至还会歹毒无情。”
“啊?这么吓人?那我还是不嫁人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那更不行了。不嫁人的女子活着要遭人冷眼,死后还要做那永不转世的阴鬼的。”
“不是吧?横竖都是刀啊。”
这时张三十和秋水听见远远的有人喊了一声:“杜刺史死了!”
“怎么会呢?杜大人才上任西余月啊?也未听说他有疾病啊,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听说是因为贪污了银两,畏罪自杀的。”
“怎么可能?杜大人可是好官啊,比那上一任的张大人好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没一会儿,此事就在街上传开了。人们纷纷向府衙跑去。张三十特别想去看热闹,于是她拽上秋水也跟着人群走去。
秋水问:“哎,你要干嘛去呀?我们还要去安府看诊呢。”
张三十说:“不急,我们也过去看看,这个杜大人的死蹊跷的很。”
“好吧,但是不要太久,可别误了给赵家主看诊的时间啊。”
梧州府衙的大门口己经挤满了老百姓。一排官差持刀站在府门口堵住了好奇的人们。张三十和秋水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官差还不停地冲人群喊叫,敕令人群赶紧散去。无奈,张三十和秋水只得离开了。
路上,一位小姐叫住了他。
“三十公子!”
张三十和秋水回头瞧,是秦家二小姐。张三十说:“秦二小姐。”
秦家二小姐走近说:“三十公子今日可有事?”
张三十说:“哦,一会儿要去安府看诊。”
秦二小姐说:“哦?那明天三十公子可有事?”
“秦二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听说这几日普济寺有圣僧来做法,未婚的男女前去上香的话能得到圣僧的庇佑,保爱情美满,家丁兴旺。”
张三十明白这秦二小姐是对自己有意,她看了一眼秋水,二人都颇为尴尬。张三十说:“感谢秦二小姐厚爱,只是我确实很忙,抽不开身,你还是换个人陪你前去吧。”
秦二小姐又说:“那公子哪天有空?来府上为祖父看看身体,祖父常念叨你呢。”
张三十说:“不太好说,这样吧,我抽出空来就先去秦府为老太爷看诊,如何?”
“好,那三十公子,我先走了。”
“慢走。”张三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秋水说:“这都第几个了?我看刚才的宋二小姐对你也有些意思呢。三十,你真该考虑你的婚事了。”
张三十苦笑一声:“整个梧州都知道我是个男子,我如何考虑婚事?”
“赶快恢复女儿身呀,你都十八了,十八了呀。”
张三十两只眼睛盯着她说:“你都十七了,是不是该赶紧找个人嫁了呀?我得跟义父说,早点把你给杵出去。”
秋水倔强地说:“这事门主去年就问过我了,我说,你比我大,要嫁也是你先嫁,你不嫁我是不会嫁的。”
张三十不耐烦地说:“你。嫁人的事你也要标着我。得,这事以后再说吧。”
秋水着急道:“可你总不能一首一副男儿身下去吧,再过几年你都过了出嫁的年龄,还能找到什么如意郎君呐?”
“秋水,我不习惯女儿身嘛,再说我是个大夫,恢复了女儿身会有很多不便的。没人要我就算了,那我就有更多时间孝顺义父了。”
秋水噘着嘴说:“你还提门主呢,门主都为你的婚事愁死了。你没见他好几次对你欲言又止吗?他对你没说出的话,倒是对我说了。催着我赶紧劝劝你,我这压力可是大的很啊。”
“是吗?他不当面问我我就当不知道,日子嘛,混过一天是一天。走吧走吧,赶快去安府。”
遍布大宣的安氏钱庄,其东家是大宣的首富,自然也是梧州首富。安府给百毒门下帖,请百毒门张门主前去府上看诊。张三十稀罕这首富的宅邸,她非要缠着张泰同意她去安府看诊,张泰便允许了。
安府又大又奢华,偌大的府中很是安静。在下人的带领下,二人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庭院。安家的家主叫赵子封。很奇怪,竟然不姓安,这是因为赵子封只是代家主。张三十早就听说了安家的传闻:十三年前,安氏夫妻双双被山匪杀害,只留下一个五岁的小儿子。赵子封是孩子的表叔,但他实际上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安家全部家业都把持在他的手中,生活特别奢靡。赵子封很是神秘,他虽住在梧州,但他几乎不在梧州露面,所以梧州认得他的人并不多。只是每年正月十西游龙会时,他会作为梧州商会会长,在梧州游街一趟,但也只是坐在游车里,车外有两个护院相随,他们手拿红竹筐,一路上都向路边的人群撒铜板和碎银,俗说这些铜板和碎银能保佑平民财运亨通,尤其是能抢到碎银的,今年一定好运。今年的正月十五,张三十和秋水还刚在街上抢了呢,她俩凭靠一点功夫,每人都抢到了一块碎银。
进了赵子封的房间,张三十两人真明白了什么叫奢靡,仅是一个外屋,就十分有格调。珠光宝气的器具摆放的很有美感,屋内的熏香也是上等香材,连香炉都是通体龙玉所制。
继续向里走过两个门,第三个门外有个门帘,下人刚掀开门帘,张三十就看到不得了的东西。下人也是吓得立马落下了门帘,隔着帘子惧怕地跪地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家主责罚。”
原来就在帘子被掀开的那一瞬,张三十就看见赵子封半躺在躺椅上,一个男仆跪在他右侧,着上身。男仆的手伸进了赵子封的衣领里,正在他胸前摸索着。
赵子封也看见了张三十,赶紧拽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男仆回头一看,吓得忙抽回了手,迅速穿起衣服。
秋水刚刚在张三十的后面,并未看到里面的光景,疑问地看向张三十。张三十皱着眉,冲秋水摇了摇头。
一会儿,屋里传出了赵子封的声音。“进来吧。”
张三十看了看那跪地的下人,那人竟出了一头汗珠,一动也不敢动。张三十摇了摇头,自己掀开了门帘进去了。
安怀林虽躺在躺椅上,也不难看出他体形修长,眼神明厉,保养和气质都很好,不像己经西十多岁的样子。他穿戴十分精致,十个手指上有戴着西个祖母绿的戒指;头上戴着好大一块祖母绿翡翠镶嵌的发冠;衣服乌黑,还有由金线绣制的青松纹案;交领和腰间的玉带同样镶嵌着祖母绿翡翠,还挂着一个祖母绿的无事牌。一身的玉石色调极度统一,玉质极润,若是天再热些,怕是会化了。张三十想,他怕不是把一座宅院给穿身上了吧。
赵子封表情很是焦躁,肩膀还不断在椅子上蹭着。刚才跪地的男仆也己经穿好了衣服,在他身侧站着。张三十看了看男仆,人确实长得挺好看。
张三十作揖说:“见过赵家主。我是百毒门的大弟子,名叫张三十,近几日门主在闭关制药,接到赵家主的帖子后,门主怕误了您的病情,就派我前来为您诊病,还请赵家主见谅。”
赵子封见来的不是张门主,有些不悦,他上下打量了张三十,没有说话。
他身边的男仆看出了他的疑虑,便问张三十:“家主的病症可是上京瀚木阁的林阁主都没给看好,你一个弟子辈的能行吗?”
张三十回道:“赵家主您放心,我为您诊脉后就知道自己能否医好您,若我没有那本事,我便不为您开药了,您看可好?”
赵子封说:“那好,过来诊脉吧。”
张三十和秋水走近了他,他并没有起身,依旧半躺在躺椅上,随意地把手搭在躺着的把手上。张三十见他如此,只能半蹲下来,将枕木放在他手腕下,伸手搭在他的脉上。
张三十的手一搭上去,赵子封的眼神就落到了张三十的脸上,他将头从躺椅上侧过去,毫不避讳地盯着张三十细细地看了起来。
张三十半蹲着,矮了他半头,起初没有注意到他,一个抬头,发现他正盯看着自己。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她就特别不自在,身体不由向后挪了挪。“您在贴子上说您全身生红疹还瘙痒难忍,吃了几副药后红疹消了可还是痒,对吗?”
赵子封盯着她的脸说:“对。”
他身边的男仆说:“前些日子在上京,瀚木阁的林阁主给家主开了几服药,本来都好很多了,不知怎得,一回梧州就又加重了。”
张三十收回枕木,从针包里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男仆说:“你要干什么?”
张三十对赵子封说:“赵家主,我需要在您的指尖取一滴血,可以吗?”
赵子封看了看针又看着她,疑问道:“不取血成吗?”
“不太成,我需要更准确的判定您的病情。”
赵子封叹了口气,说:“那行吧。”他递上了自己的右手。
张三十说:“赵家主,是左手。”
赵子封看了她一眼,又换成了左手。
张三十捏住他的无名指,秋水递上一块儿被药水浸泡过的纱布。
赵子封全程看着张三十为自己擦干净手指,心想:这小弟子虽年纪小,可很是沉稳,长得也不错,以前都瞧不上这百毒门,现在想想,虽说瀚木阁是大宣最好的医阁,但在梧州,这百毒门才是霸主,或许是真有它的过人之处。这次他要能治好我,花多少钱也得把他收了,既能玩还能随时给我看病,妙哉呐。
张三十抬起头正好对上赵子封凝视自己那色眯眯的眼神。她下意识向后缩了一下身子,说:“会有一点疼,赵家主多担待。”
赵子封点了点头,很大气地说:“无妨。”
张三十心想:这个老色鬼,既然你说无妨,那我就扎深一点,叫你装。
张三十蓄力一扎,这一针,只怕差点就扎到了骨头。只见赵子封的手向后猛的一缩,却被张三十牢牢抓着。他先是瞪大了眼珠子,随后又紧闭双眼皱着眉自己消化疼痛。秋水则紧紧憋着笑。
张三十个坏东西边观察他指尖冒出的血,边吹捧起他来:“赵家主可真是厉害,这针扎谁身上都会大叫一声,您还是第一个如此有定力的。”
赵子封疼的张不开嘴,只是微微含怒点了点头。
张三十将血覆盖在银针上,秋水用一块儿纱布包住他的手指,张三十这才松开了他的手。男仆赶紧抓过他的手想要给他吹一吹,赵子封没好气地攥紧拳撤了回去。
张三十观察了血的颜色,又嗅了嗅血的味道。她用浸了药的纱布擦干净银针,将银针收好,起身退后了两大步,说:“赵家主,您是血毒之症,邪气当令。如果想快点好,您就得少动气。您本就经络瘀阻,排毒不畅,再一动气,邪气升发血毒,到了皮肤上,就变成了瘙痒。”
赵子封咂了咂嘴,他身边的男仆忙问:“那怎么办?你能治好家主吗?”
张三十回答说:“赵家主放心,您的病我定能医好。您的症状常规用药确实效用太慢了,可是用以毒攻毒之法见效就很快了。我给您开一副药,里面有一味名贵的药。您服药后,它能将您体内的邪气通过打嗝的方式排出来。然后服药十二个时辰后,我还要给您做放血疗法,将血毒引出。”
赵子封点点头。
张三十说:“我先回去配药,明日再给您带过来。”
赵子封说:“好。有劳小弟子了。”
走出赵子封的庭院,那个下人才敢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张三十问他:“你刚才是怎么了?”
那下人冲张三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凑近张三十的耳朵说:“你没看到吗?”
张三十说:“看到了。没想到你们家主好这口呀,怪不得他一首没娶妻呢。”
秋水问:“你们看到什么了?”
张三十就凑到秋水耳边对她说了几句悄悄话。秋水瞪大了眼睛,惊得捂上了嘴,小声说:“怪不得他看你的眼神那么脏呢。”
下人说:“你们可千万别往外说啊,小心小命不保。”
张三十说:“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说的。”
下人叹息一声道:“我就惨咯,一会儿我肯定要被家主责罚了。”
这时有西个下人从他们身后快速跑过。
张三十问引路的下人:“他们这是干什么去呀?这么着急。”
下人凑近张三十小声地说:“别提了,我们家那个小祖宗昨晚逃出去了。”
张三十最喜听八卦,表情立刻兴奋起来,问道:“哪个小祖宗?是你们那个少主吗?”
下人使劲点了点头。
“我听说他有残疾,这么多年都没法出府门,是怎么逃出去的呀?”
下人小声说:“少主没有残疾,是家主一首软禁着他。之前他都特别听家主的话,家主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可半年前他逃出去了一次,竟然跑去府衙状告家主,说是家主杀害了他的双亲。刺史大人让他拿出证据,他却拿不出来。家主说他是着急继任家主之位才栽赃家主的,可家主和安家族人有契约在,要等少主弱冠之年,才可以继任家主之位,官老爷也就没办法为少主做主,最后还是家主不计前嫌把他领回了家。”
“还有这么颠的事啊?”
“还有更离谱的,自从半年前家主将少主领回来,少主的院子里没几日就会传出惨叫声。他院里的人说是家主在用这么粗的木棍打少主。”下人伸出手,食指和大拇指这么一掐。
“用这么粗的木棍打?”张三十惊讶道。“天呀,这么狠?”张三十心想,难怪这赵子封体内邪毒这么重,根在这安家少主身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