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得像是泼洒的墨,风从宫墙缝隙间钻进来,掠过廊下那道纤瘦身影。沈清越站在檐角投下的阴影里,手指一遍遍腰间的玉佩。温润的触感在指尖流转,像是唯一能让她呼吸顺畅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了。
御书房那一幕还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皇帝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你可愿做朕的一枚棋子?”她低头答话,声音不大,却稳:“奴婢愿为皇上效命。”那时她不是顺从,是清醒地选了一条荆棘铺就的路。
现在,机会来了。
第二日清晨,凤仪殿传旨,三日后举行才艺比试,皇帝亲临,众妃嫔、命妇皆需出席。她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时,冷宫像被扔进一块石头,激起层层涟漪。
“她也配进凤仪殿?”
“怕是撞了狗屎运。”
议论声像细针,一根根扎进耳朵。她只是低头整理袖口,头都没抬。
*
烛火摇曳,屋内昏黄一片。沈清越坐在案前翻书,笔尖轻点纸面,字迹未干又划去。她在找一首诗,一首既要惊艳,又不能招人嫉恨的诗。
窗外月光漏进来,落在泛白的纸页上。她忽然想起那块玉佩,便摘下来,借着月光端详。
就在她目光落下的瞬间,玉佩表面竟泛起一道微光,隐约有纹路浮现,如星辰游走。她屏住呼吸,手指收紧了些。
这是……什么?
她迅速将玉佩藏进袖中,心跳加快,但强迫自己镇定。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合上书册,吹熄灯盏,屋内重归黑暗。
*
三日后,凤仪殿香烟缭绕,珠帘高卷,宫人们穿梭其间布置几案。皇后端坐主位,笑意浅淡,眼底却藏着寒意。
“沈氏也被召来了?”一名侧妃低声与侍女说话,“她不过是从冷宫爬出来的贱婢,怎配与我们同席?”
“听说是皇上亲自点名。”另一人接话,“看来有点门道。”
正说着,殿外传来通报:
“沈氏到——”
众人纷纷转头。一个身着素色宫装的女子缓步走入,发髻简单,妆容清淡,脚步稳健,眼神不卑不亢。她穿过人群,向皇帝行礼。
“奴婢参见皇上。”
萧景渊坐在龙椅之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微微扬起:“免礼。”
他抬手示意一旁空位:“赐座。”
众人错愕,连皇后都皱了眉。
沈清越只低声谢过,缓缓坐下,神色平静如常。
*
才艺比试开始。
舞剑者寒光凛冽,弹琴者音律悠扬,作画者笔走龙蛇。掌声不断,气氛热烈。
轮到她时,殿内骤然安静。
她起身,缓步走到殿中央,拱手道:“奴婢不擅歌舞,唯有一首拙作,愿献于御前。”
皇帝点头:“念来听听。”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亮响起:
> “风起云涌,天光乍破,
> 旧梦犹存,心火未灭。
> 长夜孤影,独自守望,
> 愿化青鸾,扶摇九天。”
诗句落地,满殿寂静。
她没抬头,却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有惊讶,有不屑,也有探究。
皇帝眼神一闪,缓缓开口:“此诗是你所作?”
“回皇上,确是奴婢所作。”她语气坚定。
“好一句‘愿化青鸾,扶摇九天’。”皇帝轻笑一声,转向群臣,“诸卿以为如何?”
一位老臣拱手道:“辞藻华美,意境深远,虽不及李杜,却也难得。”
皇后冷哼一声:“不过是几句浮词,何足挂齿。”
皇帝却不理会,只看她:“你这首诗,是在冷宫写的?”
“是。”
“为何写它?”
她抬起头,首视皇帝,声音清晰有力:“因为奴婢相信,纵使身处幽暗,也终有一日能冲破樊笼。”
皇帝静静看着她,片刻后,淡淡开口:“好。”
太监捧来锦盒,递至她面前。打开一看,竟是两匹上等丝绸和一支雕花银簪。
殿内窃窃私语西起。
皇后脸色更沉。
皇帝站起身,语气平淡:“今日比试至此结束,诸卿退下吧。”
众人依令退场,唯有她被留下。
待殿内只剩两人,皇帝才缓缓开口:“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参加这场比试?”
沈清越垂眸:“奴婢愚钝,请皇上指点。”
“我要看的,不只是你的才情。”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还有你的胆识。”
她心头一跳,抬起头。
“奴婢明白了。”
皇帝凝视她片刻,忽而一笑:“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腰间玉佩上。
“这玉佩,你从何处得来?”
沈清越心中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回皇上,是奴婢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遗物。”
皇帝盯着玉佩许久,最终只说了一句:
“下次,带上它来见我。”
他说完便离开,留下她一人立在原地,掌心己被汗水浸湿。
*
夜色降临,沈清越回到冷宫,推开房门,点燃烛火。
她取出玉佩,放在桌上,目光沉静。
刚才皇帝的话,意味深长。
“下次,带上它来见我。”
这句话背后,藏着什么?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刚触及玉佩,忽然,一道微弱光芒再次浮现。这次比之前更清晰,隐约可见一道符文轮廓,在玉佩表面流动。
她怔住了。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沈姐姐,你在吗?”是小顺子的声音。
沈清越迅速将玉佩藏入袖中,转身迎上前去。
“小公公怎么这时候来了?”
小顺子面色凝重,压低声音道:“皇上刚刚召见了皇后,谈了很久。奴才觉得……皇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沈清越眉头微蹙:“她说了什么?”
“具体不知,但听林尚仪那边传来的消息,皇后似乎对你起了疑心,己经开始派人调查你的过去。”
沈清越沉默片刻,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就让她查吧。”
她说着,走向窗边,望着夜色中的宫墙,眼神坚定。
“她越是查,就越会发现——”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锋利:
“我,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