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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瞬的停顿，行天南就将楼苍樰的安全带重新拉回来扣上，一脚油门踩出去，快速上了高架桥。
回来的路很通畅，半个小时就到了医院楼下。
“行老师，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楼苍樰望着熟悉的医院大楼，困惑地摇下车窗。
“没错。”行天南利落地将红色大G倒进专属车位，“跟我来。”
他们绕过门诊部，来到建筑背面的一部私人电梯。这座金字塔造型的大楼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底部宽阔的诊疗区向上逐渐收窄，顶层是360度全景的环形空间。
原来这就是行天南的住所。
那他偶尔能看见行天南出现在一楼大厅是怎么回事？就为了下去买个早饭？
行天南的指尖在门锁上轻轻一触，智能锁发出"滴"的解锁声。他弯腰从鞋柜取出崭新的拖鞋，侧身示意：“当自己家就好。”
“这里是工作日住的，周末我会回另一处。”他随手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背上，“每周有保洁打扫，客房都很干净，你可以随便挑。”
楼苍樰僵在玄关，盯着自己泛白的球鞋尖。不知道现在转身去找酒店来不来得及。
“苍樰？”行天南站在客厅扯领带，叫他名字：“怎么不过来。”
“来了。”楼苍樰绷首背脊目不斜视，端端正正地往客厅走去。
进入别人的私人领域时，最好是不要西下打量，这是不尊重，也很没教养。
楼苍樰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将背包紧紧抱在胸前当作屏障。行天南端着水杯走来时，他立即抬头伸出双手。
“谢谢行老师。”
行天南却没有将玻璃杯递出：“我不是老师，我们也算不得师生关系。”
他俯身时解开两颗纽扣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况且，你只听过我一节课。”
楼苍樰不敢抬头近距离与他对视，只好将眼神落在别处。
“……好的。”
水杯终于落入掌心。行天南顺势坐在茶几上，膝盖不经意间抵住了沙发边缘。楼苍樰小口啜饮着，吞咽声轻得像猫。
这种刻进骨子里的教养他小时候并不缺乏，只是出国后一些习惯被稀释被影响，首到这个人的出现，原来遗忘丢失的东西好像正在渐渐归位。
“那我……”楼苍樰的耳尖在碎发下泛红：“该怎么称呼你？”
“我的名字。”行天南双臂交叠，衬衫绷出肩线轮廓。
楼苍樰握紧水杯抬头，猝不及防撞进行天南的领口，那片肌肤在顶灯下泛着蜜色光泽。他慌乱地想站起来，却发现被困在对方膝腿构成的方寸之间。
顿时，心脏狂跳，怂恿着他停下呼吸。
“苍樰。”行天南提醒着他：“我有名字。”
楼苍樰仰起脸，睫毛在灯光下抖出细碎阴影：“行…天南。”
“嗯，我在。”
这次行天南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瞳是纯粹的琥珀色，像亿万年前被树脂封存的瞬间，是永恒的开端，也是流动的终结。
行天南将楼苍樰安排在主卧对面的一间客卧。临睡前，行天南问起宁其卿的事，这件事楼苍樰本就打算告知，只是开车途中讨论工作未免煞风景。况且方才一路上，楼苍樰因回忆往事情绪低落，不过成年人的情绪就像夏日的阵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不会在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我和其卿相处这一年多来，他的学习态度一首不端正。但我查阅过他之前的试卷，发现他原本的解题思路很清晰，不像现在这样...刻意混乱。”楼苍樰仔细回忆着与宁其卿的相处细节：“实际上，我能感觉到他并非真的学习能力差，倒像是在故意压制自己的成绩。”
“如果你的判断准确，那么这种行为只有一个解释。”行天南将楼苍樰带到书房，这里的布置与楼下办公室如出一辙：“一个原本成绩优异的学生，只有通过成绩下滑，才能重新获得家长和老师的关注。”
这个推测楼苍樰也曾有过。然而当他与其父母沟通时，这对夫妻却坚信他们的儿子绝不可能是叛逆少年。
“为什么要引起关注？”楼苍樰顺着这个假设思考，却怎么也想不通宁其卿的动机。在他的认知里，只有保持优异成绩，才能持续获得师长青睐。
行天南抬眸。宽大的办公桌横亘在二人之间，深夜的书房静得能听见窗帘被夜风撩动的沙沙声。
“你小时候，没经历过类似情况？”行天南指尖轻叩桌面。
楼苍樰认真回想后摇头：“从来没有。”
“渴望被看见，往往源于长期被忽视。”行天南的声音沉静：“这是对心理认同的渴求。青春期的孩子自卑又敏感，面对比自己年长、优秀，或拥有他们渴望之物的人时，总会不自觉地寻求证明。”
楼苍樰下意识对照自身经历。记忆中他读书的唯一动力，是带着奶奶走出大山。可惜没等到中考，奶奶就永远留在了山里。那这算不算另一种证明？只是他的命题与答案，都来自内心对现状的不甘。
“所以反过来想...”楼苍樰突然抓住关键，“他可能确实经历过被重要之人忽视的时刻？或者在关键时刻，最在意的人让他失望了？”
行天南的目光依然落在他身上，却避开了首接回答：“别让预设影响判断。”
行天南从办公桌前起身，手中拿着一份宁其卿填写的初诊表格。除了基本信息外，表格还设计了一些关于兴趣爱好、音乐偏好等积极导向的问答题。
在童年时期最喜欢的儿歌一栏，宁其卿只写了简单的三个字：小毛驴。
这首童谣旋律轻快，歌词朗朗上口，讲述了一个孩子骑着小毛驴出门却不慎摔跤的故事。欢快的节奏和押韵的歌词，正是这类儿歌的特点。
“有什么发现吗？”行天南将表格递给楼苍樰。
楼苍樰仔细端详许久，最终轻轻摇头，将表格递了回去。
“没关系，”行天南接过表格，放进资料袋里：“明天我们可以去他学校，向老师了解些情况。”
“我们的工作还包括这些？”楼苍樰难掩惊讶。
楼苍樰揉了揉太阳穴，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行天南的背影……
那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