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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宅子寂静得出奇。灯光柔和，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像是某种无形的倒计时。
我本来只是想下来接杯水，结果刚走到楼梯拐角，就听到楼下传来顾宴西妈妈的声音。
她一如既往的姿态优雅，声音不大，却带着点慵懒又笃定的关切：
“苏沐晴那孩子你最近还有联系吗？”
我顿住脚步，往楼梯扶手后探了半步，屏息凝神。
“我听说了那件事。”她继续道，“简家这次可真是出了大乱子，沐晴那个孩子也可怜，好好的联姻被搅黄，现在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顾宴西坐在沙发上没吭声。
“你要不趁着这个时候去看看她？”她顿了顿，语气更柔，“她毕竟是陪了你那么多年的人，你总不能看着她一个人受着。”
我在转角的阴影里，忍不住点了点头。
说得对。剧情早该回归正轨了。这会儿要是他真的和苏沐晴复合，那我也就能顺利抽身，不用再在这主线里磕磕碰碰，担惊受怕了。
客厅静了一瞬，顾宴西终于开口，声音冷淡又不失理智：“我这边的事情还没理清楚，现在贸然去找她，不太合适。”
我微微皱了皱眉——这个回答，也有点道理，苏沐晴那边才遭遇这些，以她和顾宴西之间又爱又恨的关系，说不准还会误以为是去嘲讽的。
可他妈妈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那你是不想和她和好了？”
“没这么说。”
“那你倒是去啊。”她语气开始变得有些锋利，“你不会是因为那谁还在你身边，就舍不得离开吧？”
我瞬间绷紧。
接着就听见孟女士轻描淡写地说：“那也好办，她要是肯走，我可以给她一大笔钱，想干什么干什么，换套房、开个店都够。总不能因为她耽误你未来。”
我在楼梯口拼命点头。
对！这主线多好，我就是个背景板，只要顾宴西回去和苏沐晴谈情说爱，我就能功成身退、揣着钱跑路等大结局了！
结果——
顾宴西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一愣。
“不是因为她？”孟女士显然也不信。
“也不是完全因为她。”他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夹着点不耐烦，“有些别的事，你别管。”
“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事？”她逼问得越来越紧。
顾宴西没回答。
孟女士声音一紧，明显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你到底想什么？你要是还喜欢苏沐晴，就去找她！别在这拖泥带水，我听说她要和简家订婚的时候，气得病都要犯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顾宴西冷不丁地问。
他声音不大，但带着咬牙切齿的克制：“我身边所有人，从爸和你到朋友，再到外人，全都出奇一致地在劝我‘回去找苏沐晴’——你们一个个就像在执行什么预设好的剧本。”
我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这是觉醒前兆。
以前看科幻片，里面那种“智能体觉醒”，往往就是从他们察觉到世界不合理开始的。怀疑、反复、突破程序限制——然后剧情整个崩盘。
我不敢再听下去了，连忙顺着台阶往下走，故意弄出动静。
“啊……”我轻声叫了一声，“这么晚了还有人聊天啊？”
客厅里瞬间安静。
顾宴西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得像是要看穿我。他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刚才的爆发从未发生过。
孟女士也迅速恢复了优雅姿态，只是看我的眼神仍旧冷冷的。
我强撑着笑：“我下来接杯水，渴得睡不着。”
“水在那边。”顾宴西道，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谢。”我走过去倒水，背后的汗却像水一样从脊梁骨里往外冒。
我一边喝，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
快点，剧情快点走完。再拖下去，这本书的男主如果真的要觉醒了——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了。
孟女士很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又接着劝他：“我们都知道苏沐晴是一个好孩子，才劝你回去找她，不然还能有什么目的？”
我自顾自的喝水，假装是个聋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顾宴西并不买账，走到我旁边也倒了一杯水，不紧不慢地说：“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我被顾宴西这话砸得脑子都空了一瞬，我什么？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回避的钝痛感。
我刚想开口，解释也好、扯谎也好，结果他又自顾自接上了下一句：
“别说什么‘爱是成全’之类的话，我不信这种鬼话。”
他的语气说不上狠，却像是一根钉子慢慢钉进心里。我不由得低头，视线落在自己杯子里的水上，脑子却己经乱成一团。
这样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是啊，我该怎么回答？告诉他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角色？我所有的“成全”和“退出”都是为了离开这本书而不是道德光辉？还是说，我其实什么都不想管，只想保住自己这条命，避免被剧情清除？
但这话都不能说。
僵在那里几秒，气氛安静得像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就连孟女士似乎都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她皱了皱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顾宴西，语气带了点烦躁地开口：
“你不是下来喝水的吗？喝完了就回去休息，别杵在这碍事。”
虽然听起来像是嫌我烦，但我反倒感激她这时候插了一嘴。
“哦，好……”我赶紧接话，抱着杯子转身上楼。
楼梯一点都不长，我走得很快，好像身后会有东西追上来似的。
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才松了口气。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坐到床边，胳膊还隐隐作痛，低头看见手机屏幕亮着——是林泽的消息。
【伤好点了吗？】
时间显示是半小时前发的。
我回过去：
【没这么快，今天又被扯了一下。】
很快他回复：
【太乱了，早点睡吧，别想太多。】
我盯着屏幕，想了好久，才慢慢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倒进被子里。
不敢回头看门口。
因为我总觉得——那双眼睛，可能还在楼下，盯着我没有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