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还飘着林川刚煮完茶的热气。
林川坐在餐桌旁,一边整理公文包,一边用指节轻敲桌面。那敲击声节奏均匀,像他这个人一样,理性、稳重、不掺杂多余情绪。
林泽靠在阳台门口百无聊赖地翻手机。
屋里安静了三秒。
“从苏沐晴妈妈那边下手”林川淡淡地开口,连头都没抬,“比起顾宴西,她更在意世俗评价。”
他语气里没有劝告,更像是陈述一个被反复验证过的事实。
说完这句话,他把最后一份资料收进包里,站起来、扣好西装纽扣,只留下一句:“风险你自己评估。”
然后像结束了一场不必要的对话那样,从容离开了客厅。
“……啊?这就没了?”我看着他背影,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还想他替你跑腿啊?”
林泽终于放下手机往茶几上一放,“他这样就是己经帮得够多了。”
我皱眉:“可我是被她打过的人,现在去找她,是不是太……”
“你不是很会演戏吗?”
林泽挑了下眉,走过来坐我对面,撑着脸看我,像是在评估一份新奇又麻烦的工作委托,“现在可不是你跟她解恩怨的时候,是你送她上牌桌的时候。”
“你想顾宴西和苏沐晴和好,那你得先让他们背后的长辈别掐着,现在苏沐晴父亲那边你接触不到,她母亲倒是容易得多”
他递过来一张纸巾,理所当然地说,“你想让他们俩的关系往你想的方向发展,总得付出点代价。”
我接过纸巾,捏在手心里没动。
林泽往后一靠,慢悠悠地勾了下唇角:
“去吧,周小姐,给自己加点戏”
——
我穿着一身黑西装马甲,胸前别着中立慈善基金会的工作徽章,在宴会厅一侧端着香槟低眉顺眼地走着。
这次的晚宴请来的都是长辈级别的人物,那些混圈子的公子哥大小姐不会来,所以也不担心会被认出。
苏沐晴的母亲从会客室出来的时候远远看了我两眼,没等我靠近就冷声开口:“顾太太要是不来,你今天就别想全须全尾走出这栋楼。”
她的语气又快又狠,像抬手就能把我扔进江水里一样利落。
我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腰,嘴角僵硬:“您放心好了,她肯定会来的”
转身那一刻,我在心里默默给她立了个牌位:
老巫婆在上,保你早晚高血压住院。
香槟杯刚放回托盘,我就听见会场那一侧忽然喧哗起来。
来了。
顾母一出现,现场媒体几乎是下意识地调转镜头,一排排快门声压过人声。
我抬眼,看见她穿着藏青色礼裙,眼神锐利,缓步踏入红毯区。
她停在我视线范围内,先瞥了我一眼。
那目光既不亲近也不冷淡,就像在看一张早晚要被撤下的替代封面。
我低头,笑了一下,继续装死。
紧接着,顾母毫无停顿地走到苏母身边。两人宛若多年挚交,寒暄、点头、握手,熟稔得像是商量好该演哪一出。
周围小声议论开始蔓延:
“不是说这两家不合吗?”
“合了,早就合了,顾家太太都来了,还能有假?”
“哎哟,果然门当户对……”
我端着酒盘路过这些话,一边心里打着鼓:行吧,狗血文学走的就是这路子,谣言止于配角帮主角修复家族关系。
这场慈善宴会是由一家中立的地产集团举办的,林泽提前透了口风,说顾母应该会来,我这才悄悄联系了苏母,把台子铺好,结果这个老太婆总觉得我想害她,非要把我薅过来。
顾宴西和苏沐晴的母亲会面,算是间接破了两个人不和的谣言,到时候再安排他们见面,长辈们一助攻,基本上就成了。
就在我刚准备找个角落喘口气的时候,门口那边又起了一波小动静。
“简氏兄弟也来了?”
有人低声说。
我转头,就看见简斯禾站在门廊,穿着白衬衫西装,外表慵懒,气质锋利。他身边是个看起来年纪略长一点的男人,举手投足间皆是老派的沉稳与权势——是他哥,简骁然。
兄弟俩往那一站,就像是从什么“天之骄子”选拔中走出来的样板。
周围立马围上来一群热心妈妈,话音一个比一个温柔:“简家弟弟有没有对象呀?”
“我家闺女可漂亮了,今年刚大学毕业……”
简斯禾被围得一愣,表情从容不迫,余光却飘向会场另一头。
我在那边端酒,立马低头,不管他看的谁,都得转身躲回酒水区,这要是被顾宴西听到我在从中作梗,还不知道又要怎么发扬他的“霸总精神”
毕竟他最讨厌别人多管闲事。
我刚把托盘放下,走进员工休息室,一边解马甲的扣子一边想着等下去喝杯奶茶庆祝今晚计划完美执行。
正准备换衣服,外头忽然传来几句争执。
“对不起先生,这里是员工区域,您不能——”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门就被“啪”地一声推开了。
我僵在原地,仿佛被电流抽了一下似的扭过头去。
顾宴西就那么站在门口,逆着走廊灯的光,西装笔挺,眼神冷得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玻璃酒杯,还冒着气。
“……”
我背后一阵发凉,手上的动作僵得死紧,连马甲最后一颗扣子都没来得及解开。
他没说话,只是目光扫过我身上的制服,又落在我身后的储物柜,像是在缓慢分析着什么。
我强装镇定,语气却止不住发虚:“顾、顾总……您怎么……”
“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终于开口,嗓音沉得压人,那股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的沉默像慢性毒药,逼得我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
我死死抓住那点侥幸,尽量装傻:“我……打工,体验生活。”
他抬了抬眉,冷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荒谬的谎言。
“体验生活?”
我连忙点头,笑容堆得僵硬又可怜:“毕竟……也不能光靠您养着,偶尔也得学会自食其力。”
顾宴西慢慢走进来,身后那道门自动合上。
“所以,你今天安排苏母和我妈见面,也是在体验?”
我脸色“刷”地一白,心底警铃大作:完了,这狗男人居然真知道了。
我脚步默默往储物柜边退了一步,脑子飞速运转着台词库,准备“耍赖”“撒泼”“自我感动”三连备战。
他却己经站定在我面前,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脸上。
“周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句不像质问,更像是一种彻底摸不清我脑回路的警惕与试探。
我想了想,知道再演下去怕是真的要被送去精神科,只能悄悄吸口气,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试图用最无辜的语气说:
“我……我就是想让你们和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