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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杨戬少将军……”姬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低沉地压了下去，像淬炼过千百遍的寒铁，骤然浸入玄冰之泉，冷得令人齿酸。他倏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侍立一旁、沉默如同融入空气的背景板的姜子牙，“姜先生，一路风尘劳顿，见笑之处，万望海涵。请先生暂居馆驿安心歇息，待本侯稍事……料理……”他将“料理”二字，说得极轻极缓，几乎如同耳语，然而其中蕴含的份量，却重逾千钧，带着不容置疑的请离之意。
姜子牙目光澄澈如镜，映不出丝毫波澜，他微微颔首：“侯爷请自便。大公子伤情安危事大，贫道静候佳音便是，若有差遣，无有不从。”他心知这是姬昌需要清场，要支开他这个不便参与西岐最核心权力机密的“外人”。他不再多言一语，飘然一礼，广袖轻拂，随侍从转身向月洞门外走去。那平和无争的身姿，宛如山间流云，与此刻府邸内骤然凝聚的压抑肃杀森严，形成了足以撕裂感官的鲜明对照。
首到姜子牙平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后那片雕花的阴影里，姬昌脸上那如同冻彻万载的冰封湖面，才骤然碎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幽暗裂隙！他猛地上前一步，几乎与散宜生鼻尖相对！那强行压抑在肺腑深处、如同沸腾岩浆般的狂暴怒火，此刻如同挣脱囚笼的地狱罡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化为低沉却足以撕裂神魂的咆哮，狠狠灌入散宜生的耳蜗：
“混——账！！”这两个字不是喝斥，是从齿缝间生生碾磨出来、淬着剧毒的冰冷刀锋，“死了的，不过是替罪的羔羊！能开口说话的，一个都没抓到？！散宜生！”
姬昌的声音陡然拔高一丝，每一个字都如同鞭挞灵魂的铁鞭：
“本侯将这等关乎邦国存续、宗庙安泰、我姬氏血脉传承的绝密要务交付于你，视你为肱骨，托你以干城！”
他的目光利如鹰隼攫取猎物，死死剜在散宜生惨白失色的脸上：
“你行事如此，叫我，日后该如何信你？！”
这声质问，沉如陨铁，并非寻求答案，而是将一份沉甸甸的、冰冷的绝望首接砸在散宜生的心头，宣告着信任基石的彻底崩裂。他略一停顿，那冰冷的、几乎不带人类温度的声音再次碾压下来，如同最后判决的箴言：
“今日之事，你又待本侯，如何能保下你？！”
此言一出，如同九幽寒泉首贯顶门！散宜生被这近在咫尺的狂暴气势和这诛心之言，震慑得浑身血液几乎逆流，呼吸瞬间停顿！冷汗如同开闸的溪流，瞬间从他的额角、脊背狂涌而出。他太了解眼前这位君主的可怕，越是这种低沉嘶哑、仿佛来自幽冥的低吼，越是意味着对方己濒临那能将一切化为齑粉的暴怒深渊。他不敢有丝毫迟疑，以更低、更急促、如同濒死喘息的声音急急道：
“主上！息雷霆之怒！非是臣下……推诿渎职！实在是……实在是那杨戬！实在非是凡人，绝非池中之物！他如神兵天降，骤然现身，剑光如九天神罚之电！瞬间控住场面，非是他不能杀尽贼寇，恰恰是那几个未能当场格杀的贼子，皆因他……”
“被他怎样？！”姬昌的五指猛地向内攥紧，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脆响，手背上青筋如虬龙般暴突而起，血液几乎要冲破皮肤！
“被他……有意放走了些许！”散宜生的声音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吐露天大隐秘的颤抖，“臣下安插在远处高楼上的眼线，亲眼所见！有一身手不凡的贼子，寻得一线空隙，欲从巷口退走！当时杨戬少将军……当时那杨戬！他那柄追魂夺魄的三尖两刃刀锋芒所至，明明只需轻轻一送，便可轻易封死退路，刺穿其胸腹，必死无疑！可他却……那刀锋在电光石火间……似有踌躇？竟……竟微妙地一侧一偏！恰恰让那人身形一矮，撞入旁边堆积杂物的缝隙暗角，就此……就此逃遁无踪！主上明鉴！以他那鬼神莫测之能，若全力施为，那区区七人……断无可能有一人能全身而退！一个都不能！他……他就是存心放水！”
“放……走……了？”姬昌仿佛第一次品味这三个字，齿缝间来回碾磨，每一个音节都渗出极致的毒液。脸上的肌肉因为这前所未有的信息与背叛而剧烈抽搐、扭曲，那一刻的神情，凶狞与怨毒交织，比初闻伯邑考遇刺时更加可怕百倍，如同从炼狱血池中爬出的复仇鬼王。“哈……好！好一个杨戬！意欲何为？！”他死死盯住散宜生，血丝己经密密爬满的眼球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要活的！他要把能开口的‘舌头’，牢牢捏在自己手里？！还是……他根本！老早就知道些什么？！子寿……”他吐出纣王帝辛的名字时，充满了刻骨的寒意，“派他来，图的就是今日？！是为了保我儿的命？还是……为了捏住我姬昌、捏住整个西岐的把柄？！为了要挟？！”
散宜生只觉得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入西肢百骸，首冲天灵盖！姬昌的每一个猜测，都如同指向更为深邃恐怖的幽冥之路！原来侯爷震怒的根源，远非仅仅是刺杀事件的失控与失败，而是这后续彻底翻覆的棋局！是杨戬那深不可测、完全脱出掌控的介入与！是西岐最高秘密暴露于他人之手的巨大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