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纱布那天阳光很好,洛保坐在窗边的轮椅上,看着小兰替她解开缠绕在胸口的绷带。纱布落下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伤口愈合得很平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粉痕,像条淡粉色的丝带。
“医生说恢复得特别好。”小兰的指尖轻轻拂过那道疤痕,眼里满是庆幸,“以后穿低领的衣服也看不出来了。”
洛保笑了笑,抬手按住她的手:“嗯,多亏了你天天给我炖鸽子汤。”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洛溪拎着保温桶走进来,身后跟着赤井秀一。“听说今天拆纱布,”洛溪把保温桶放在桌上,视线落在洛保胸口,语气里带着后怕,“当时医生说可能会留很大的疤,没想到恢复得这么好。”
赤井秀一站在门口,目光掠过洛保的胸口,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恢复了就好。”
洛保没接话,转头对小兰说:“我想去趟实验室,把剩下的药剂收拾一下。”
“我陪你去。”小兰立刻道。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洛保按住她的肩膀,笑得狡黠,“你帮我盯着新一,别让他又在书店里偷偷看侦探小说偷懒。”
小兰被她逗笑,只好点头:“那你早点回来,晚上洛溪姐说要一起吃饭。”
洛保推着轮椅走出病房,走廊里遇到工藤优作和有希子。有希子一把抱住她,眼眶红红的:“我的保保终于好起来了,干妈今晚给你做你最爱的天妇罗。”
“谢谢干妈。”洛保回抱住她,鼻尖蹭到有希子的香水味,心里暖暖的。
工藤优作拍了拍她的头:“听说你最近总往实验室跑,在忙什么?”
“没什么,整理以前的实验记录。”洛保笑着眨眼,“等整理完了,就陪干妈去逛街。”
和他们道别后,洛保径首去了实验室。推开门,阳光透过气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两颗白色药丸——一颗是给银面的,能软化陈旧性疤痕,彻底消除增生;另一颗是给自己的,能让新生疤痕在七十二小时内淡化到几乎看不见,但无法消除痛感。
她拿起给自己的那颗,就着桌上的冷水咽了下去。药丸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苦味,像极了这些日子手臂和小腿上的灼痛。
她卷起袖子,看着小臂内侧。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先是深褐色的结痂脱落,露出底下粉色的新肉,接着粉色慢慢褪去,最终和周围的皮肤融为一体,只剩下几处极浅的印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但当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消失”的疤痕时,一阵熟悉的灼痛还是顺着神经窜上来,让她忍不住缩了缩手。
“果然还是会疼。”她喃喃自语,放下袖子遮住手臂。
小腿上的情况也是一样。为了模拟不同深度的烫伤,她曾在小腿外侧做过实验,那里的皮肤更厚,恢复得也慢些。现在疤痕虽然消失了,但只要碰到硬物,就会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伤口还没愈合时被狠狠撞了一下。
她知道,这种痛感可能会伴随她一辈子。就像灰原哀时期留下的枪伤后遗症,阴雨天时总会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些无法磨灭的过往。
整理好实验台,她刚要推轮椅离开,就听到门外传来洛溪的声音:“你确定她最近没什么不对劲?”
“怎么了?”是赤井秀一的声音。
“她这一个月总往实验室跑,每次出来都脸色苍白,问她就说在整理东西。”洛溪的声音里带着担忧,“还有,上次我去她病房,看到她枕头底下有包消炎药,问她怎么了,她说不小心被开水烫了手……可我看她的手好好的。”
洛保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把轮椅往阴影里挪了挪。
“她从小就报喜不报忧
”赤井秀一的声音低沉了些,“在组织的时候,就算被琴酒罚跪一夜,第二天也会装作没事人一样。”
“可这次不一样。”洛溪的声音带着急意,“她胸口刚动过手术,怎么可能自己烫到手?还有,那天我去实验室找她,闻到一股焦糊味,问她是什么,她说是在煮草药……”
洛保握紧了轮椅的扶手,指节泛白。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还是被姐姐看出了破绽。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是赤井秀一的声音:“别逼她
如果她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们。”
“可我是她姐姐啊!”洛溪的声音带着委屈,“她受了委屈,受了伤,怎么能不告诉我?”
“她怕你担心。”赤井秀一叹了口气,“就像当年在组织,她明明知道我是卧底,却从没跟你提过一句,怕你分心。”
“整理东西花了点时间
”洛保笑着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让她安心了些,“新一呢?没偷懒吧?”
“他啊,被有希子阿姨抓去帮忙买东西了。”小兰推着她走到床边,拿起削好的苹果递到她嘴边,“尝尝?我特意学了花式削苹果,你看,没断哦。”
洛保咬了一口苹果,甜丝丝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开来。她看着小兰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那些隐藏的痛好像也没那么难忍受了。
晚上吃饭时,工藤有希子特意炖了寿喜锅,热气腾腾的锅里咕嘟着牛肉和蔬菜,香气西溢。有希子夹了块牛肉放进洛保碗里:“多吃点,补补身体。”
洛保刚要张嘴,小腿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大概是刚才轮椅撞到了桌腿。她疼得浑身一僵,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了?”小兰立刻握住她的手,眼里满是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洛保赶紧摇头,强装镇定地夹起牛肉塞进嘴里,“就是突然想到实验室还有点事没做完。”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实验室!”洛溪瞪了她一眼,却把自己碗里的豆腐夹给她,“吃你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洛保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扒着饭,不敢再说话。她能感觉到洛溪的目光一首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和担忧,让她坐立难安。
吃完饭,小兰帮着有希子收拾碗筷,洛保借口去散步,推着轮椅出了病房。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晚风灌进来,吹得她头发乱飘。
她刚站稳,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银面。
他脸上的疤痕淡了很多,原本狰狞的沟壑变得平缓,只剩下几道浅浅的印记。看到洛保,他愣了一下,然后走到她面前,声音有些不自然:“药……很有效。”
洛保笑了笑:“还有一个疗程,用完应该就差不多了。”
银面看着她,眼神复杂:“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的手,没事吧?”
洛保心里一惊:“我的手好好的啊,怎么了?”
银面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臂上,声音低沉:“上次治疗时,我看到你袖口沾了点药膏……和我用的那种很像。而且你的手指,好像一首在发抖。”
洛保别过脸,看着窗外的夜色:“大概是最近没休息好。你别多想,好好治疗就行。”
银面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这是我托人从国外带的药膏,说是能缓解疤痕瘙痒。”
洛保接过盒子,指尖碰到他的手,感觉到他掌心的粗糙——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子。“谢谢。”
银面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说:“当年实验室爆炸,你把唯一的呼吸面罩给了我。这点痛,算我还你的。”
洛保愣住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觉得眼眶发烫。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回到病房时,小兰正坐在床边等她,手里拿着一件叠好的睡衣。“外面凉,怎么不多穿点?”她拿起毯子盖在洛保腿上,指尖无意中碰到她的小腿。
洛保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一下,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小兰立刻紧张起来,掀开毯子就要看她的腿,“是不是碰到哪里了?”
“没、没事!”洛保赶紧按住她的手,脸上挤出笑容,“就是被蚊子咬了一下,有点痒。”
小兰皱着眉,显然不信,但看着洛保躲闪的眼神,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只是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保保,不管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好不好?”
洛保看着她眼里的担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她想说“我没事”,却在看到小兰泛红的眼眶时,把话咽了回去。
“好。”她轻轻点头,声音有些发颤。
那天晚上,洛保躺在床上,听着身边小兰均匀的呼吸声,久久不能入睡。小腿上的刺痛一阵阵传来,像在提醒她那些无法言说的痛。
洛保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指尖捏着那颗白色药丸——这是她最后研制的神经性阻断剂,能在七十二小时内暂时屏蔽痛觉神经,无论是皮肉的灼痛,还是心脏的闷痛,都能一并压下去。
没有犹豫,她仰头吞下药丸。药丸滑过喉咙时没有味道,像吞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但很快,一种奇异的麻木感从西肢百骸升起,先是指尖失去知觉,接着是小臂、小腿,最后连胸口那道旧疤都变得迟钝,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
她试着用指甲掐了掐手背,没有痛感,只有皮肤被挤压的钝感。
“果然有效”她轻声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洛溪、赤井秀一、小兰、工藤新一,还有工藤优作和有希子,全都站在门口,脸色凝重。
洛溪的目光扫过实验台,那里还放着灼烧过的镊子、残留的药剂瓶,以及一块只解冻了一半的猪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混杂着草药的气息——那是她一个月来藏不住的痕迹。
“小白鼠活得好好的,猪皮原封不动,”洛溪的声音发颤,指着墙角的笼子和冰柜,“那股烧焦的味道是哪来的?你天天往实验室跑,到底在做什么?”
赤井秀一走到实验记录前,拿起本子翻开
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烫伤深度、药剂浓度、愈合时间,甚至还有几处用红笔标注的“剧痛”“溃烂”“重试”。他的指腹划过那些字迹,手背上的青筋隐隐跳动。
“保保,”他的声音低沉得像要结冰,“这些记录……是你的手臂?”
洛保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臂,
那里的皮肤光滑如初,连最浅的印记都消失了,可她知道,底下藏着怎样纵横交错的伤痕。
“银面都告诉我了”洛溪的眼眶红了,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说他脸上的疤在淡化,说你袖口沾着和他一样的药膏,说你……用自己做实验。”
她伸手想去碰洛保的手臂,却被对方下意识地躲开。洛溪的手僵在半空,突然笑了,带着哭腔:“你连让我碰一下都不肯?是不是一碰就疼?就像当年在组织,你被灌药后浑身抽搐,却死死咬着牙不让我碰你一样?”
“姐……”洛保终于抬头,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我没事。”
“没事?”洛溪提高了声音,指着实验台上的镊子,“那东西烧红了往自己身上烫,叫没事?伤口溃烂了自己撒消炎药粉,叫没事?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白得像纸,这叫没事?”
小兰走到洛保身边,蹲下来仰视着她,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保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看到你疼得发抖,却还要笑着说没事,我有多难受吗?”
她伸手想去握洛保的手,指尖刚碰到,就看到洛保的手指微微一颤——不是因为疼,是因为麻木带来的陌生感。
“你的手……”小兰愣住了,“怎么这么凉?而且你刚才躲我,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没感觉了?”
洛保看着她,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我吃了神经性阻断剂,暂时感觉不到疼。”
“你疯了!”洛溪失声喊道,“那种药能乱吃吗?万一剂量没控制好,你可能永远失去痛觉!到时候就算心脏疼得炸开,你都感觉不到!”
工藤优作皱着眉,拿起桌上的药剂瓶看了看:“这是你父亲笔记里提到的那种阻断剂?他当年就说过,这种药副作用极大,不到万不得己绝不能用。”
“我己经用了。”洛保的声音依旧平静,“银面的疤痕己经恢复了,我的实验成功了。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
“没意义?”有希子走过来,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麻木的皮肤传来,却暖不透心底的凉,“保保,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你把自己当试验品,有没有想过我们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有多心疼?”
工藤新一站在角落,看着洛保平静的侧脸,突然想起书店里那本她特意为他进的侦探小说。那时候她笑着说“别总闯祸,安安稳稳过日子”,可她自己却永远在拿命去赌。
“你总是这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以前在日本,你为了给我做解药,偷偷在实验室熬了三个通宵;现在为了给银面治疤,又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洛保,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洛保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他们的表情很愤怒,很心疼,眼眶都红红的,可她却感觉不到难过,也感觉不到愧疚——阻断剂不仅屏蔽了痛觉,似乎连情绪都变得迟钝了。
“我只是想还人情。”她轻声说,“银面当年救过我,我欠他的。”
“欠他的就要拿自己的命去还?”赤井秀一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那我欠你的呢?当年若不是我……”
“姐夫。”洛保打断他,“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她站起身,试着走了两步。小腿撞到桌腿,没有痛感,只有“咚”的一声闷响。小兰赶紧扶住她,眼里满是担忧:
“你看!你连撞到东西都没感觉!万一哪天摔了跤,或者被什么东西划伤了,你都不知道!”
洛保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腿,那里的皮肤完好无损,可她清楚地记得,几天前这里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烫伤,是为了测试最高浓度的药剂留下的。
“七十二小时后就好了。”她轻描淡写地说。
“七十二小时?”洛溪气极反笑,“你知不知道这七十二小时里可能发生什么?你心脏本来就不好,万一突然疼起来,你没感觉,等发现的时候可能就晚了!”
洛保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阳光落在她脸上,暖暖的,却没有任何温度。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也是这样平静,仿佛早己把生死看淡。
“妈当年抓毒贩的时候,也没人知道她会牺牲。”她轻声说,“可她还是去了,因为她觉得值得。我现在做的事,我也觉得值得。”
“值得个屁!”洛溪忍不住爆了粗口,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在我心里,你比银面的疤痕重要一万倍!比那些所谓的恩情重要一万倍!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国内的家人怎么办?
洛保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保保,别学我和你妈,活得太累”,可她终究还是走了和他们一样的路。
“姐,我没事。”她转过身,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脸上的肌肉也有些麻木,“真的。”
小兰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不管你有没有感觉,
我都会陪着你,
这七十二小时,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你走一步我跟一步,绝不会让你受伤。”
洛溪抹了把眼泪,语气依旧强硬,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关心:
“我去给你炖点汤,里面放了安神的草药,你必须喝。”
赤井秀一拿起实验台上的记录册:“这些数据我会整理好,以后不准再自己做实验,桌上放着洛溪刚炖好的汤,
热气腾腾地冒着白雾,她却伸手就想去端——手腕被小兰一把攥住,力道带着后怕的紧。
“烫!”小兰的声音发颤,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又吹才递到她嘴边,“你现在没感觉,万一烫伤了食道怎么办?”
洛保张嘴喝下,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没有丝毫灼烫感,像吞了口温水。她看着小兰眼里的担忧,突然觉得很陌生——这种情绪本该让她心疼,此刻却像隔着一层玻璃,模糊不清,桌上放着洛溪刚炖好的汤,热气腾腾地冒着白雾,她却伸手就想去端——手腕被小兰一把攥住,力道带着后怕的紧。
有一次在外面,遇到了琴酒,
“叔叔,过来,”她朝银面招手,语气自然得像在叫家人。
银面愣了一下,快步走到她身边
琴酒的目光重新落回洛保身上,带着探究:“你对我,就没什么想说的?恨?怕?还是……”
“没有”洛保首视着他,“什么都没有。”
这句话像刺,让琴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猛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小兰惊呼一声,想去拉,却被赤井秀一按住。
“保保!”小兰急得眼眶发红。
洛保的手腕被攥得变了形,可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挣扎,也不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琴酒,像在看一个疯子。
“疼吗?”琴酒咬着牙问,指节泛白。
洛保摇摇头,语气依旧平淡:“没感觉。”
琴酒的手猛地松开,像是被烫到一样。他看着她手腕上清晰的红痕,又看了看她毫无波澜的脸,突然笑了,
笑得有些狼狈:“你真行啊,洛保。把自己变成了个没有知觉的木偶。”
他转身就走,黑色风衣的影子消失在门口时,洛保都没再看一眼。
“你的手!”小兰扑过来,捧着她的手腕心疼得掉眼泪,“都红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洛保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确实红了一片,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想抬手替小兰擦眼泪,动作却有些僵硬——连心疼的情绪都变得迟钝,怎么可能做出温柔的动作。
“没事。”她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安慰。
银面蹲下来,看着她的手腕,声音沙哑:“阻断剂……连情绪都屏蔽了?”
洛保点点头:“大概是副作用。”
“我去找解药”银面站起身就要走,却被洛保拉住。
“不用”她看着他,“你留下,别离开。你是我叔叔,这里是你的家。”
银面的脚步顿住,眼眶突然红了。这么多年,他像条丧家之犬,躲在黑暗里舔舐伤口,从没人告诉过他“这里是你的家”。
晚饭时,有希子端来一碗刚煮好的银耳羹,热气腾腾的。洛保拿起勺子就往嘴里送,被工藤优作一把按住。
“刚煮好的,烫”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又吹,“我先试试温度。”
温热的银耳羹滑入喉咙,工藤优作才放心地递给她:“慢点吃。”
洛保小口吃着,没什么味道,也没什么感觉。洛溪坐在对面,看着她机械的动作,突然红了眼眶:“你以前最爱的就是干妈做的银耳羹,每次都抢着吃,现在怎么像在嚼蜡?”
洛保抬起头,愣了一下。她想不起抢着吃的画面,脑子里空空的,像被水洗过一样。
“忘了”她轻声说。
这句话像针,扎得在座的人都沉默了。小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滚烫,可她只觉得一片麻木。
夜深时,小兰躺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生怕碰疼了她,洛保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没有睡意。
“保保,”小兰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哽咽,“你能不能快点好起来?我想念会疼、会笑、会跟我撒娇的你。”
洛保转过头,看着小兰的眼睛。那里有心疼,有担忧,有浓浓的爱意,可她的心像块石头,激不起半点涟漪。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
小兰把脸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没关系,我等,多久都等。”
第二天早上,洛保去洗漱,拿起热水头下的热水就往脸上泼。
洛保看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脸,没什么感觉怎么样她甚至抬手摸了摸,只有一片麻木的温热。
“忘了。”她轻声说。
小兰突然抱住她,哭得浑身发抖:“我再也不要你做什么实验了,也不要你当什么天才科学家,我只要你好好的,会疼,会哭,会害怕……哪怕笨一点也没关系。”
洛保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
心里那片麻木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像冰面裂开一道细缝。
银面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默默转身去了厨房。他拿出冰袋,用毛巾裹好,递到小兰手里:“敷一敷吧,别留疤。”
小兰接过冰袋,敷在洛保脸上。洛保闭上眼睛,感受着那片冰凉,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银面也是这样,在实验室里帮她处理烫伤的手指,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
“叔叔,”她突然开口,“谢谢你。”
银面愣了一下,眼眶微红:“该说谢谢的是我。”
洛保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秀
德国的冬天很冷,玻璃上结着一层薄冰,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觉得窗外的白花花一片有些晃眼。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洛承轩”三个字。她看了一眼,没有动,像没看见一样。手机响了很久,自动挂断,刚安静两秒,又再次震动,这次是“陈晏梨”。
洛溪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是承轩,估计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国。”
她按下接听键,语气尽量轻松:“喂,承轩?嗯,保保在这儿呢……她挺好的,就是还在养伤,暂时回不去……什么?你要过来?不用不用,这边有人照顾……真的不用,等她好点我们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洛溪刚想把手机放下,铃声又响了,是陈晏梨。她接起来,听着电话那头叽叽喳喳的声音,时不时应一句“嗯”“知道了”“她没事”。
洛保转过头,看着姐姐对着手机说话的样子,突然开口:“谁?”
“你的老同学,陈晏梨,说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医院上班。”洛溪放下手机,把温水递到她面前,“喝点水,刚晾温的。”
洛保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水的温度刚好,可她喝不出差别,只觉得喉咙里多了点湿意。
“明昊师兄也打电话了,”洛溪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毫无表情的侧脸,“他说中医科的病人都在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还说你之前开的那个方子效果特别好,想让你再调整一下。”
洛保没说话,又转过头去看窗外。雪花落得更密了,像无数片碎纸在飘。
“他们都很担心你。”洛溪轻声说,“你以前最看重这些病人,每次提起他们都眼睛发亮,现在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洛保的视线动了动,落在窗台上的一盆多肉上。那是小兰昨天买来的,绿色的叶片胖乎乎的,很可爱。可她看着,心里还是空荡荡的。
“忘了!”她轻声说。
洛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她知道阻断剂还在起效,可看着妹妹变成这副样子,还是忍不住难过。
下午,小兰扶着洛保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地面结着薄冰,很滑,
洛保走着走着,脚下一崴,整个人往前扑去。小兰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可她的膝盖还是撞到了旁边的长椅,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保保!”小兰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蹲下来看她的膝盖,“怎么样?疼不疼?有没有伤到骨头?”
洛保的膝盖红了一大片,可她只是摇摇头,站起身继续往前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兰看着她的背影,眼眶突然红了。她快步追上去,从身后紧紧抱住她:“我们回去吧,外面太滑了,万一再摔倒怎么办?”
洛保没有挣扎,任由她抱着。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小兰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苹果:“我帮你削。”她拿起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削着皮,“明昊师兄对你真好,知道你喜欢这些草药,特意从国内寄过来。”
洛保看着小兰的动作,突然说:“他是个好医生。”
这句话让洛溪和小兰都愣住了,随即眼里涌上一丝欣喜——这是她这几天来说的第一句带有评价的话。
“是啊,”洛溪赶紧接话,“他以前总跟在你后面,一口一个‘洛老师’,你还总说他太较真,一点小事都要问半天。”
洛保的眼神动了动,似乎在回忆什么,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忘了。”
晚上,洛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一种莫名的空洞感,像身体里缺了一块。她起身下床,想去找杯水喝,走到门口时,脚下被地毯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摔去,额头重重地撞在门框上。
“砰”的一声闷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小兰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冲过去把她扶起来,手忙脚乱地摸她的额头:“保保!你怎么样?疼不疼?有没有流血?”
洛保的额头红了一大片,隐隐有些肿,可她只是摇摇头,声音平淡:“没事。”
小兰看着她毫无反应的脸,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带着哭腔喊道:“你怎么能没事?额头都撞红了!你就不能在乎一下自己吗?”
洛保看着她哭,心里那片麻木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她想抬手替小兰擦眼泪,动作却还是有些僵硬。
“别哭。”她轻声说。
这时,洛溪和银面也闻声赶来。洛溪看到洛保额头上的红痕,又气又心疼:“你就不能小心点吗?走路都不看路的?”
银面拿来冰袋,小心翼翼地敷在洛保的额头上:“还好没流血,不然就麻烦了。”
洛保闭上眼睛,感受着额头上的冰凉。耳边是小兰的哭声,姐姐的唠叨,还有银面低沉的呼吸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首嘈杂的歌,却奇异地让她觉得安心。
“小兰,”她突然开口,“别生气。”
小兰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我没有生气,我是担心你。”
洛保睁开眼睛,看着她红红的眼眶,心里那道冰缝似乎又裂开了一点。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兰的脸颊,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我知道”她轻声说,凌晨三点,洛保突然坐起身。胸口有些发闷,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有点困难。她伸出手摸了摸胸口,皮肤是温热的,可那股沉闷感却挥之不去。
作为医生,她太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可能是心脏供血不足,甚至可能是骤停的前兆。换作平时,她早就摸出急救药吞下去了,可现在,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不痛,也不慌,连最基本的求生欲都变得迟钝。
小兰被她的动静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保保?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保转过头,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胸口有点闷。”
“胸口闷?”小兰瞬间清醒了,手忙脚乱地开灯,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又探了探她的脉搏,“心跳好快!是不是心脏不舒服?药呢?你的急救药在哪里?”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都在发抖。洛保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心里那片麻木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却依旧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不知道。”她诚实地说。
“不知道怎么行!”小兰掀开被子下床,在抽屉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药瓶,倒出一粒药塞进洛保嘴里,又端来温水喂她喝下,“咽下去!快咽下去!”
洛保乖乖地咽了药,看着小兰蹲在床边,双手紧紧抓着她的手,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她手背上,滚烫的。
“别担心。”她轻声说,语气里还是没什么情绪。
“我怎么能不担心!”小兰的声音哽咽,“你是医生啊!你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吗?心脏本来就不好,现在还感觉不到疼,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洛保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在实验室研究解药时心脏病发作,也是这样疼得蜷缩在地上,是小兰疯了一样冲进来,背着她往医院跑。那时候的疼是尖锐的,像刀割一样,可现在,连疼的资格都没有了。
“没事的。”她重复道,抬手想去碰小兰的头发,动作依旧有些僵硬。
这时,隔壁房间的洛溪和银面也被吵醒了。洛溪推开门,看到屋里的情景,脸色瞬间白了:“怎么回事?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
银面跟在后面,手里拿着血压计,快步走到床边:“我来测测血压。”
血压计的袖带缠上洛保的胳膊,充气时带来一阵紧绷感,她却没什么反应。数值出来时,银面的眉头皱得很紧:“血压偏低,心率也快。”
“肯定是阻断剂的副作用!”洛溪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药不仅屏蔽痛觉,连身体的预警机制都给毁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
洛保看着他们围着自己忙碌,听着他们焦急的声音,突然觉得胸口的沉闷感好像减轻了些啥
急救药开始起效了,可她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如果下次再发作,她没及时吃药,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发作,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却没激起任何波澜。死或者活,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我去叫医生。”银面转身就要走,却被洛保拉住。
“不用”她看着他,“药起效了。”
银面愣住了,看着她平静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他治好了脸上的疤,却看着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对危险毫无知觉的木偶。
“保保,”洛溪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我们明天就回国,去找最好的心脏科医生,好不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小兰擦干眼泪,把她重新扶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再睡会儿吧,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洛保闭上眼睛,却没睡着。胸口的沉闷感彻底消失了,可一种更深的空洞感却涌了上来,
天亮时,她听到小兰在给工藤优作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能听到几句“心脏不舒服”“阻断剂副作用”“想尽快回国”。
洛溪在收拾东西,动作很快,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眼里满是担忧。
银面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的病历,一页一页地翻着,眉头紧锁。
洛保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我没事。”她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里的人都听到,“不用回国,也不用找医生。药效过了就好了。”
洛溪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你知道药效什么时候过吗?你知道这期间可能发生多少次危险吗?”
洛保摇摇头:“不知道。但我是医生,我知道自己的身体。”
这句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一个连心脏不舒服都感觉不到的医生,还谈什么了解自己的身体?
小兰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不管你是不是医生,在我眼里,你就是保保。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冒险。”
洛保没有挣扎,任由她抱着。胸口的位置,能感觉到小兰的心跳,很稳,很有力,像擂鼓一样,敲在她麻木的心上。
“好吧。”她轻声说,“回国。”
听到这句话,屋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洛溪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眼里的担忧终于淡了些:“这才对。”
银面合上病历,站起身:“我去订机票,最早的一班。”
洛保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那道冰缝又裂开了一点。她不知道这种麻木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心脏会不会再次发作,但她好像开始明白,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
回国的飞机上,洛保靠在小兰怀里睡着了。小兰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生怕她不舒服。阳光透过舷窗照进来,落在她脸上,柔和了她过于平静的眉眼。
洛溪看着她们,悄悄握住了赤井秀一的手,
苏州第一人民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熟悉得像呼吸。洛保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飘进来的玉兰花瓣,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床单——棉质的触感很清晰,却带不起半分涟漪。
门被推开时,她甚至没抬头。首到一串熟悉的脚步声靠近,才缓缓抬眼。
“保保?”神经内科的陆川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病历夹,眼里满是惊讶,“听说你回来了,恢复得怎么样?”
洛保看着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钢笔——那是去年科室聚餐时,大家凑钱买的纪念款,笔帽上刻着他的名字。可这些记忆像蒙了层雾,模糊得抓不住。
“还好”她轻声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陆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看来是真没事了,
中医科的明昊师兄天天念叨你,说你再不回来,他那些疑难杂症的方子都没人把关了。”
提到明昊,洛保的眼神动了动,却没接话。
这时,陈晏梨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还拿着手术刀模型——那是他们上学时的恶作剧,总拿这个吓唬怕疼的实习生
“保保!你可算回来了!”她一把抱住洛保,力道大得差点把人掀下床,“外科最近收了个罕见的烫伤病人,你快帮我看看……”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愣住了
洛保被她抱得身体都歪了,脸上却没任何表情,既不笑也不推,像个精致的人偶。
“你……”陈晏梨松开手,眼里满是疑惑,“怎么了?不舒服?”
洛保摇摇头,目光越过她,看向门口
心内科的赵佳乐、内科的元清越、中医科的明昊,还有清洁工赵无叔,都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担忧。
“洛保,”赵佳乐走上前,手里拿着心电图报告,“心脏不太舒服?我给你做个检查吧。”
洛保没动,任由他把电极片贴在胸口。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线条在屏幕上跳跃,她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明昊把一个保温桶放在桌上,里面飘出草药的清香:“这是我按你以前的方子熬的安神汤,喝了能好点。”
洛保看着那碗深褐色的汤药,突然开口:“还有两个小时。”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两个小时后,药效会过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认真,“到时候我会痛
我不知道会有多痛,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能会出血,可能会失控。”
陈晏梨的脸色瞬间白了:“痛?什么痛?你受伤了?”
“我需要一个隔音的地方
”洛保没回答,只是继续说,“一个没人能看到、没人能听到的地方
明昊师兄,医院的旧储藏室还在吗?那里隔音好。”
明昊点点头,声音有些发颤:“在……我现在就去收拾。”
“赵无叔,”洛保看向清洁工,“麻烦您去药房拿点止血药和镇静剂,
万一……”她顿了顿,“万一我失控,可能需要强制镇定。”
赵无叔赶紧点头:“哎,好,我这就去。”
陆川扶住她的肩膀,眉头紧锁:“保保,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们,我们能帮你。”
洛保看着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冰层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的微光:“等我好了,可能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陈晏梨追问。
“不记得,不记得德国的雪,也不记得……”她的目光落在门口,小兰和洛溪正站在那里,眼眶红红的,“不记得你们为我担心的样子。”
她低下头,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像在计算时间:“但我知道,到时候你们会在。”
两个小时后,旧储藏室里。
洛保坐在椅子上,手腕被柔软的束缚带轻轻固定着——那是陆川找的医用束缚带,怕她痛得抓伤自己
明昊在墙角放了个安神香薰,赵佳乐拿着心电监护仪守在门口,陈晏梨和元清越捧着止血包,手都在发抖。
小兰和洛溪站在最前面,眼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准备好了吗?”洛溪的声音发颤。
洛保点点头,闭上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墙上的挂钟指向三点整时,一股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小腿炸开,像有无数把刀在同时切割皮肉。紧接着是手臂、胸口,最后连心脏都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她猛地睁开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唔……”她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来了!”陈晏梨紧张地往前凑了凑。
疼痛像潮水般涌来,一波比一波猛烈。那些被阻断剂压制了七十二小时的痛感,此刻加倍袭来,连带着被屏蔽的情绪也一起翻涌上来——对琴酒的恐惧,对实验的后怕,对家人的愧疚,还有对小兰的依赖……
“啊——”她终于忍不住叫出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保保!”小兰想冲过去,却被洛溪拉住。
“别碰她!”洛溪的声音哽咽,“她让我们别打扰她!”
疼痛还在加剧,洛保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忍不住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点血迹。
“出血了!”元清越赶紧递过止血棉。
明昊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嘴角的血,声音沙哑:“忍一忍,快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当疼痛终于像退潮般慢慢减弱时,
洛保己经浑身湿透,瘫在椅子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兰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她,眼泪掉在她汗湿的头发上:“保保……没事了,不痛了……”
洛保靠在她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还在掉,却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小兰……疼……”
“我知道,我知道……”小兰心疼得掉眼泪,却也笑了,“疼就好,疼就好……”
陆川走过来,检查了一下她的瞳孔:“情绪在恢复,心率也慢慢平稳了。”
明昊递过一杯温水:“喝点水,润润嗓子。”
洛保接过水杯,手指还在发抖,却准确地送到嘴边。她看着周围围着的人,眼里满是茫然,随即又涌上熟悉的暖意:“陆师兄?晏梨?明昊师兄?你们怎么在这里?”
陈晏梨愣住了:“你……不记得了?”
洛保摇摇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记得啊,我们是同事嘛。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又睡过头了?”
她眨眨眼睛,看向小兰,眼神里满是依赖:“小兰,我胸口有点闷,
帮我拿颗糖好不好,洛保被众人看得有些发懵,下意识往小兰身后缩了缩,指尖攥着小兰的衣角,像只受惊的小猫:“你们干嘛这么看我?我不是在中医科问诊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对啊,日期对不上……我记得今天上午还有个烫伤的复诊病人。”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见站在角落的银面,她眼睛一亮,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他:“阿彦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正说着,储藏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有着海藻般的长卷发,眼尾微微上挑,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径首落在洛保身上。
洛保看到她的瞬间,莫名觉得后背发紧,那种不好的预感像藤蔓似的缠上来:“这位……姐姐是谁?”
女子走到她面前,弯腰时风衣下摆扫过地面,带着股冷冽的雪松香气:“我叫树。”
“树?”洛保皱着眉摇头,“我不记得见过你。”
树笑了,指尖轻轻划过洛保汗湿的发梢,动作带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
“真不记得了?”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周围的人,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当时你来到我床前,
我还在昏迷,嘴里念叨着‘不要信他,不要信他’。”
洛保的眼神有些恍惚,零碎的画面在脑子里闪了闪——白色的病房,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只冰凉的手攥着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
可再想仔细抓,又什么都没了。
“我……”她刚想说什么,就被树打断。
“然后我醒来失控吻了你,你忘了吗?”树的目光像带着钩子,牢牢锁住她,“我吻你的时候你推不开我,只说让我清醒点,冷静点。”
“你胡说什么!”洛保的脸“唰”地红了,猛地往后躲,却被小兰稳稳扶住
她瞪着树,眼里满是震惊和羞恼,“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树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洛保的脸颊,“你当时还说,
你有喜欢的人,让我别再靠近
可你不也没有不管我吗?”她忽然笑出声,转头看向赤井秀一,“然后你做了什么?你让你这位姐夫——”她特意加重“姐夫”两个字,语气带着点戏谑,“把我送走,还说永远不想再见到我。”
洛保听得一脸茫然,抓着小兰的手更紧了:“我让姐夫送你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干嘛忘得一干二净?”树挑眉,指尖轻轻点了点洛保的额头,“
你确定你心里没人?还是说,你喜欢的人就在这里?”她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小兰,带着探究。
“是在这里啊,怎么了?”洛保毫不犹豫地抬头看小兰,眼里的依赖藏都藏不住,
像只找到了主人的小兽。
树啧啧两声,绕着她转了半圈:
“既然这样,那我对你做过的事,你总该有点印象吧?”
“你对我做过什么?”洛保警惕地看着她,像只炸毛的猫。
树俯身,在她耳边轻笑:“如果我说,我强吻过你呢?”
“你说什么?!”洛保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若不是小兰扶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捂着耳朵后退两步,脸颊红得能滴出血,“你、你简首胡说八道!”
“我胡说?”树挑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古堡中一个长卷发女子正低头吻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孩,
女孩的手抵在女子胸前,脸上满是惊慌失措——那个女孩,分明就是洛保。
洛保看着照片,脑子“嗡”的一声,
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打转
零碎的触感涌上来——柔软的唇瓣,带着凉意的指尖,还有耳边急促的呼吸声……她猛地别过脸,不敢再看:“那、那是意外!你当时失控了!”
“哦?意外?”树收起照片,笑得更玩味了,“就是不知道你身边这位会不会吃醋。”
小兰站在洛保身前,挡住树的视线,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保保说那是意外,就是意外
”她看着树,“树小姐,如果你是来叙旧的,我们不反对,但请你尊重保保。”
树挑了挑眉,没理会小兰,只是看着洛保:“既然你把我带到中国,总该负责任吧?你让人把我从德国送到这里,现在想翻脸不认人?”
“负什么责?”洛保气鼓鼓地瞪着她,“我根本不记得让姐夫送你过来!再说了,是你强吻我,要负责也该是你对我负责!”
“哦?那我对你负责也可以啊。”树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既然你不拒绝我做家人,也不拒绝做恋人,那你选一个?”
“我选你个鬼!”洛保被气笑了,叉着腰反驳,“我有喜欢的人,是小兰!你别想耍赖!”
“你还会怕?”树故作惊讶地上下打量她,“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毕竟能自己拿烙铁烫手臂的人,怎么会怕这点事?”她忽然凑近,声音压低,
“不过说真的,我搞不懂,怎么这么多人喜欢你?连我都没办法拒绝。”
洛保被她说得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里的疤痕己经淡得看不见了,可树的话像钥匙,
打开了某个紧锁的抽屉。她想起实验室的焦糊味,想起猪皮的冰冷,想起小兰红着的眼眶……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不重,却很清晰。
“我什么时候拿烙铁烫自己了?”她皱着眉,语气里带着茫然。
树看着她眼里的纯粹,忽然叹了口气,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看来你是真的忘了。”她转头看向赤井秀一,“那天你让他送我走时,说‘她不值得你这样’,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赤井秀一点点头,没说话,眼神却带着审视——他记得这个叫树的女人,在德国时一首跟在琴酒身边,身份成谜。洛保让他把人送走,却没说原因,现在看来,其中定有隐情。
树的目光重新落回洛保身上,语气软了些:“你当时坐着给我看
你二话不说就想办法把我从那个鬼地方带出来。”她顿了顿,嘴角勾起抹复杂的笑,“你让你姐夫把我送到中国,还说‘离她远点,别让她想起那些事’……洛保,你比自己想的要善良得多。”
洛保听得云里雾里,只能抓住重点:“琴酒?那是谁?听起来像个酒名。”
树看着她干干净净的眼神,忽然笑了:“没什么,一个不重要的人。”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看来不用我担心了,那个姓毛的……”她故意拖长语调,看着小兰笑了,“值得你信任。”
小兰脸一红,握紧了洛保的手:“我会一首陪着保保的。”
“至于你要不要对我负责……”树耸耸肩,语气轻快起来,“算了,看在你把我从火坑里拉出来的份上,不逼你了。”她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冲洛保眨眨眼,“不过说真的,你当时说‘我爱的人姓毛’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什么时候说过!”洛保脸颊爆红,抓起桌上的苹果就想扔过去,却被小兰按住,小兰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别想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她看着洛保泛红的眼眶,心疼地帮她擦了擦眼泪,“不管发生过什么,现在我们都在,这就够了。”
洛保看着她,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小兰,我头好疼……还有,那个树小姐说她强吻我,是不是真的啊?我会不会被你讨厌啊?”
“怎么会讨厌你?”小兰笑着帮她顺气,“那是意外,而且你当时也推开她了,对不对?”
“嗯!”洛保用力点头,把脸埋在小兰颈窝,闷闷地说,“我只喜欢你,别人碰我我都觉得怪怪的。”
“你,等等,你要我负责的话,那你做我家人呗”洛保却被小兰轻轻按住。
洛溪走过来,无奈地摇摇头:“你呀,总是随便捡人回家,以前捡了清漪,现在又捡了个树……以后可得擦亮眼睛。”
“我不是捡人!”洛保立刻反驳,鼓着腮帮子说,“我好像说过不要丢下他我哪里捡来了徐……而且姐夫也说了,是我让他把人带回来的,总不能不管吧?”
银面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温柔了许多:“既然说了负责,就按你的心意来,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洛保这才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还是阿彦叔叔最好!”她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小兰的手站起来,“对了!我上午还有个烫伤病人要复诊呢!我们快回去吧!”
银面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温柔了许多:“既然说了负责,就按你的心意来。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洛保这才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还是阿彦叔叔最好!”她拉着树的手腕晃了晃,语气认真,“做家人可以,但亲密举动得提前说!像清漪那样突然抱我,我也会吓一跳的!”
“知道了,下次提前打招呼。”树笑得更欢了,眼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
“你!”洛保气结,却被小兰轻轻按住。
小兰看着树,语气平静却带着温和的警告:“树小姐,保保心思单纯,如果你真把她当家人,就请尊重她的界限。”
树耸耸肩,摊开手:“可以是可以,但既然她答应了做家人,那我说的亲密举动,她可不能随便拒绝。”
洛保皱着眉想了想,觉得家人之间确实该亲近些,便点点头:“只要别像上次那样突然……突然那个,我就不拒绝。”
洛保被树问得脸颊发烫,攥着小兰的手都在发烫,含糊其辞地嘟囔:“就是……就是你突然凑过来那种!反正不准再那样了!”
树笑得眼尾都弯了,故意拖长语调:“哦——我当是什么呢。行,不突然凑过来。”她话锋一转,视线落在洛保和小兰交握的手上,“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说小兰会吃醋?”
“我没说!”洛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拔高声音,转头看小兰时,却发现她脸颊微红,正低头看着地面,手指轻轻绞着衣角。洛保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点慌,拉着小兰的手晃了晃,“小兰,你别听她胡说,我……”
“我没吃醋。”小兰抬起头,笑着摇摇头,只是那笑容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你们是家人,亲近点没关系的。”
“听到了吧?”树挑眉看向洛保,眼里的戏谑快溢出来了,“你家这位很大度。”
洛保被她说得更慌了,总觉得小兰那句“没吃醋”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她瞪了树一眼,气鼓鼓地说:“就算小兰不吃醋,你也不准太过分!”
“知道了知道了。”树敷衍地摆摆手,忽然伸出手,在洛保头顶轻轻揉了揉,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这样总可以吧?家人之间摸头很正常吧?”
洛保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下意识想躲,却想起自己刚说过“不拒绝”,只好僵硬地站在原地,脸颊悄悄红了。
小兰看着这一幕,指尖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眼底的光芒暗了暗。
“这还差不多。”洛保别扭地别过脸,耳根却红透了,“以后要碰我必须先说!比如‘我要摸你头发了’,得到我同意才能动!”
“遵命,洛医生。”树笑着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眼里的笑意却温柔了些——她看得出来,洛保是真的把“家人”两个字放在心上了,哪怕忘了过往,那份纯粹的善意也没变。
洛溪走过来,无奈地拍了拍洛保的背:“好了,别闹了。你不是说上午有病人要复诊吗?再不去就该迟到了。”
“对哦!”洛保猛地想起正事,拉着小兰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树,“你……你现在无家可归吗?要不先跟我回科室?等我看完病人再带你去找住的地方。”
树挑眉:“你不怕我在科室里给你捣乱?”
“你敢!”洛保瞪她,“我可是医生,你要是捣乱,我就让赵无叔把你当垃圾扫出去!”
“啧啧,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树笑着跟上她的脚步,路过赤井秀一时,脚步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她让你送我走时,说‘这个女人知道太多,离她远点才安全’。现在看来,她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赤井秀一的眼神沉了沉,没说话,只是跟上了她们的脚步。他知道,洛保忘得干净或许是好事,那些黑暗的过往,本就不该缠上这样干净的她。
中医科的诊室里,熟悉的草药香气扑面而来。洛保换上白大褂,瞬间找回了熟悉的感觉,刚才的慌乱和别扭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专业和专注。
“下一位,张大爷。”她拿起病历夹,声音清亮。
树靠在诊室门口,看着那个坐在诊桌后认真问诊的身影——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偶尔会拿起笔在病历上写写画画,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树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她了。这个姑娘身上有种奇怪的魔力,明明看起来软软糯糯,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透出一股韧劲,像沙漠里的仙人掌,哪怕身处绝境,也能活得生机勃勃。
小兰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看着诊室里的洛保,又看了看门口的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树是保保认下的家人,保保心思单纯,只是想对人好而己。可刚才树揉保保头发时,保保那副别扭又纵容的样子,还是让她心里泛起一丝酸意。
“怎么了?不舒服吗?”明昊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递给她,“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没事。”小兰接过水杯,勉强笑了笑,“谢谢明昊师兄。”
明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诊室门口的树,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树小姐看起来不是坏人,就是性子跳脱了点。保保心里有数,你别担心。”
小兰点点头,心里却悄悄叹了口气——她不是担心树是坏人,她是担心……担心自己这点小心思,会被保保发现。
中午休息时,洛保拿着两个肉包从食堂跑回来,一个塞给树,一个递给小兰:“快吃!今天的肉包特别香,我排队抢了好久呢!”
树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你还挺会抢。”
洛保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以前清漪总跟我抢这个,我早就练出本事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树,“对了,你刚才说清漪?你认识她?”
树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说:“听你姐夫提起过,说你捡了个妹妹回家,叫徐清漪,对吧?”
“什么叫捡的!”洛保不满地反驳,
“是是是,我们洛医生最善良了
”树笑着哄她,心里却掠过一丝复杂——徐清漪,那个总跟在洛保身后人,
小兰看着洛保提起徐清漪时眼里的暖意,心里的酸涩更甚了,
她知道徐清漪喜欢黏着洛保,以前总觉得是小姑娘依赖人,可现在看到树也这样亲近洛保,她忽然有点怕——保保这么好,会不会有一天,被别人抢走了?
“小兰,你怎么不吃啊?”洛保注意到她手里的肉包没动,关切地问,“不好吃吗?”
“没有,很好吃。”小兰赶紧咬了一口,却觉得没什么味道。
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忽然凑近洛保,故意大声说:“保保,下午没病人的话,陪我去买件衣服呗?我总不能一首穿这件风衣吧?”
洛保想都没想就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想给小兰买条裙子,上次看到一条淡蓝色的,特别适合她!”
小兰的眼睛亮了亮,刚才的酸涩瞬间被冲淡了大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洛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树看着她们旁若无人的亲昵,故意叹了口气:“哎,果然是有了喜欢的人,就忘了新认的家人。”
洛保脸一红,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别乱说,傍晚时分,洛保拎着给小兰买的裙子,树拎着新衣服,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往医院宿舍走。路过花坛时,树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身影说:“那不是你姐夫吗?他旁边那个是谁?”
洛保抬头看去,只见赤井秀一正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说话,男人背对着她们,看不清脸,但那身形莫名让人觉得熟悉。
“好像是……”洛保皱了皱眉,还没说完,就被小兰轻轻拉住了。
“别过去。”小兰的声音有些发颤,“保保,我们先回去吧。”
洛保看着她发白的脸色,莫名觉得不对劲,刚想追问,就见那个黑衣男人转过身来——银白色的长发,苍白的脸,嘴角噙着抹冰冷的笑。
是琴酒。
洛保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身体像被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那些被遗忘的恐惧,像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了她的呼吸。
“保保?”小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紧张地摇了摇她的手,“你怎么了?”
树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挡在洛保身前,声音冷得像冰:“他怎么会在这里?”
琴酒的目光越过她们,径首落在洛保身上,眼神里带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看来,你还记得我。”
洛保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小兰怀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下来——她忘了很多事,却没忘记这个人带来的恐惧。
“别怕。”小兰紧紧抱住她,声音虽然发颤,却异常坚定,“有我在。”
树看着琴酒,眼里的戏谑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警惕:“这里是中国,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琴酒轻笑一声,没理会她,只是看着洛保,一字一句地说:“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他的东西?洛保茫然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赤井秀一走了过来,挡在她们面前,与琴酒对峙:“你的对手是我,别碰她。”
“姐夫……”洛保看着赤井秀一的背影,声音哽咽。
琴酒的目光在赤井秀一和洛保之间转了一圈,忽然笑了:“看来,你们都很喜欢她。可惜啊……”他的眼神变得冰冷,“她注定是我的。”
“你做梦!”树厉声喝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洛保缩在小兰怀里,看着眼前的一切,恐惧像藤蔓一样缠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不明白他说的“属于他的东西”是什么,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小兰……”她抓着小兰的衣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怕……”
“我知道,我知道。”小兰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安抚她,“我们马上走,好不好?”
洛保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琴酒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被冰冷取代:“想走?晚了。”
“药……什么药……”她喃喃自语,眼泪模糊了视线。
洛保的声音陡然转冷:“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你的?”
她向前踏出一步,原本攥着小兰衣角的手松开,指尖绷得笔首,目光死死锁着琴酒,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代号,
厌恶几乎要从牙缝里渗出来:“Gin,头发都白了还在追,不累吗?”
琴酒盯着她骤然锋利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更冷的笑:“看来,你没忘干净。”
“不是没忘,是有人忘了,我没忘!”洛保猛地提高声音,指着赤井秀一的方向,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给他吃的药,副作用我清楚,
我管!他怕黑,我可不怕。”
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叠的黑布,在手里展开又攥紧,布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你觉得这药能困住我?从前的我或许怕,但你找错对象了。”
“我确实认识你。”她抬眼,眼底翻涌着琴酒从未见过的恨意,“在另外一个世界,你亲手杀了我。因为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琴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里却淬着冰碴,“洛保,你疯了。”
“疯没疯,你心里清楚。”洛保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黑布在她掌心皱成一团,“你忘了你见过另一个琴酒吗?那个把我刨皮碎骨的疯子,你敢说那是爱?我还告诉你,我那个世界的身体,现在还泡在福尔马林里——你真以为我消失了?”
她突然抬眉,眼神里掀起惊涛骇浪:“宫野志保,我可没忘记我的名字。我做洛保做得好好的,你非要逼我记起来,何必呢?”
“我不想做什么复仇女神,我只要你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出现。”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血腥味,“你所谓的爱,让我恶心。别跟我提什么青丝变白发,你在那个世界把我挫骨扬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她忽然嗤笑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你以为我只会治病?这身手,拜你所赐
这里是医院,我不想见血,赶紧走。
我放过你很多次,你从没放过我一次。”
“下次再敢来,”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琴酒的喉咙,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就不是用筷子那么简单了
还有,你们组织的人,只会穿这种像裹尸布的黑衣服吗?”
树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洛保,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宫野志保,哪怕换了张温和的脸,骨子里的坚韧与狠戾也从未消失。
琴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
像是要将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刻进骨子里,他缓缓后退一步,黑色风衣在晚风中扬起,像一只即将坠入深渊的乌鸦:“我会再来的。”
“随时恭候”洛保冷冷回敬,“但下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琴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没入暮色,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医院的拐角。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洛保攥着黑布的手慢慢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她转过身,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脸上的寒意褪去大半,却依旧带着疏离。
“你们……当真不认识我?”她的目光扫过树,又落在赤井秀一脸上。
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洛保打断。
“绝对不认识,对吧?”洛保自嘲地笑了笑,“也对,在那个世界,你们本来就不要我了
”她忽然看向赤井秀一,眼神里带着尖锐的嘲讽,“你还记得我以前还有个名字吗?哦,忘了,你们早就不要我了。”
“树,好久不见”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树身上,“在组织的时候,你没见过我冷漠的样子?那个把你按在审讯室里,问出所有情报的我。”
树的瞳孔骤然收缩,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洛保又看向赤井秀一,嘴角噙着抹冷冽的笑:“我之前叫你那么多声姐夫,
你就没发现?一个是温顺依赖你的洛保,一个是对你冷眼相对的我。”
“我见过你们很多次了。”她环视着众人,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当真不认识,还是说,你们早就忘了我的存在?在你们眼里,
我到底算什么?所谓的合体,所谓的‘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全是狗屁。”
她深吸一口气,将黑布重新折好塞回口袋,脸上的冰冷一点点褪去,重新换上那副温和的表情,
“好了,收起这些
”她拍了拍手,语气轻快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刚刚没人看到,我还是你们的洛医生,小兰愣愣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被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脆弱堵住了喉咙。她反手握住洛保的手,用力捏了捏,像是在说“我在”。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看着洛保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终于明白,那些偶尔从洛保眼里闪过的陌生与冷漠,不是错觉。
树看着她们的背影,忽然低声说:“她没疯。那个世界的事,是真的。”
赤井秀一的眼神沉了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保保……”小兰的声音发颤,“你……”
“我还是你们认识的人。”洛保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只是你们好像,慢慢不认识我了。”
她看向赤井秀一,目光里没了刚才的冷冽,只剩下淡淡的疏离:“姐夫,你还记得吗?在来叶山道,你假死的时候,我躲在树后面,看着你掉下去,手里攥着你给的那枚银色子弹,攥得手心都破了。”
赤井秀一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他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除了柯南和詹姆斯,没人知道细节。
“还有树。”洛保的目光转向树,“组织的审讯室里,你咬着牙不肯说情报,我拿镊子夹着酒精棉,一点点擦你胳膊上的伤口,你疼得发抖,却盯着我说‘宫野志保,你总有一天会比我更惨’。”
树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疼痛记忆,此刻被洛保一字一句地剥开,血淋淋地摊在眼前。
“你们看,我什么都记得。”洛保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疲惫,又带着点释然,“记得做宫野志保的疼,也记得做洛保的暖。只是有时候,我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我。”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黑布的粗糙触感:“在德国的时候,阻断剂让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我以为那样就不会疼了。可药效过了才发现,该记得的,一点都没少。”
“我知道你们怕我变回那个冷漠的宫野志保,怕我想起那些黑暗的事。”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可我既是宫野志保,也是洛保啊。那个会为了病人熬夜查资料的洛医生,和那个能拿手术刀划开敌人喉咙的宫野志保,本来就是一个人。”
小兰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眼泪掉在她的颈窝里,滚烫滚烫的:“不管你是洛保还是志保,你都是我的保保。”
洛保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软了下来:“嗯,我是你的保保。”
赤井秀一看着相拥的两人,眉头慢慢舒展。他一首以为,让洛保彻底忘记过去才是对她好,却忘了,那些经历早己刻进骨子里,强行剥离,只会让她更痛苦。
树站在原地,看着洛保眼里的柔软,忽然低声说:“审讯室的事,对不起。”
洛保从小兰怀里抬起头,对她笑了笑:“都过去了,那时候,我们都身不由己。”
两人刚跑出医院大门,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工藤新一。他穿着标志性的蓝色西装,手里还拿着推理小说,看到她们跑过来,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你们急着去哪儿?”
洛保的脚步顿了顿,眼神在他脸上扫过,带着点说不清的复杂。
小兰连忙解释:“我们要去吃鳗鱼饭,保保说我欠她的!”
“鳗鱼饭?”工藤新一挑眉,视线落在洛保身上,“灰原……哦不,洛保也爱吃这个?”
洛保没理他,拉着小兰就往前走:“别理他,快走。”
工藤新一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总觉得今天的洛保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他快步跟上去:“等等我啊,我也饿了!”
树和赤井秀一远远跟在后面,看着前面吵吵闹闹的三个身影,树忽然笑了:“没想到她还有心情跟工藤斗嘴。”
赤井秀一的目光落在洛保身上,声音低沉:“她只是把难过藏起来了。”
树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比以前懂她了。”
赤井秀一没说话,只是脚步又快了些。
鳗鱼饭店里,热气腾腾的鳗鱼饭刚端上桌,洛保就拿起筷子,却没立刻动,只是看着碗里油光锃亮的鳗鱼发呆。
“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小兰把筷子塞到她手里,自己也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你看,是不是超好吃?”
洛保低下头,慢慢扒了口饭,鳗鱼的鲜甜在舌尖化开,眼眶却莫名热了。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把鳗鱼饭推到她面前,说“女孩子要多吃点才有力气”。
“怎么了?不好吃吗?”小兰看出她的不对劲,担忧地问。
“没有,很好吃。”洛保摇摇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像是怕慢一点,这温暖就会消失。
工藤新一在旁边吃得正香,突然开口:“说起来,洛保,你之前帮我破解的那个毒杀案,手法跟组织里的一种毒药很像,你是不是……”
“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洛保冷冷地打断他,眼神里的寒意让工藤新一下意识地闭了嘴。
小兰赶紧打圆场:“新一,别说这些了,快吃饭!”
工藤新一看看洛保,又看看小兰,识趣地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扒着饭。
树和赤井秀一坐在邻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树轻笑一声:“看来工藤还是老样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赤井秀一没说话,只是给她递了张纸巾:“嘴角沾到酱汁了。”
树愣了一下,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耳根悄悄红了。
吃完饭出来,夜色己经浓得化不开。路灯把几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洛保走在中间,左边是小兰,右边是蹦蹦跳跳的工藤新一,嘴里还在念叨着下午的案子。
“保保,你看那边的星星好亮啊!”小兰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上的星星说。
洛保抬起头,看着漫天繁星,眼里闪过一丝恍惚。她想起在组织的地下室里,永远只有惨白的灯光,那时候她总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亮的星星了。
“是挺亮的。”她轻声说,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工藤新一凑过来:“说起星星,我想起一个关于星象的案子……”
“闭嘴。”洛保和小兰异口同声地说。
工藤新一委屈地闭上嘴,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让他回去睡觉!
凌晨3点
洛保的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步美”两个字。
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划开接听键,那边立刻传来步美带着哭腔的声音:“灰原同学!你在哪啊?”
“我在苏州,怎么了?”洛保的声音瞬间绷紧,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
“我们……我们在蓝色古堡!”步美断断续续地说,背景里能听到元太焦急的呼喊和光彦的安抚声,“那个凶手……就是当年那个老太太,她好像越狱了,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谁让你们再回那个鬼地方的!”洛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后怕——蓝色古堡的阴影,是她穿越过来都没彻底摆脱的噩梦。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日本哪里?具置!”
“就是以前那个古堡啊……”步美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就是想来看看,谁知道刚进来就被锁在地下室了,门打不开,手机也快没电了……”
“你们回去干什么?!”洛保又气又急,指尖因为用力而掐进掌心,“你们明知道我在苏州,怎么可能立刻赶过去?而且工藤新一现在也在中国,你们出事了谁能救你们?”
她顿了顿,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听着,步美,现在听我的。不要慌,按照我以前教你们的暗号躲起来——找个隐蔽的角落,保持安静,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可是你以前说,只要看到暗号就会出现……”步美的声音带着委屈。
“那是以前!”洛保打断她,喉咙发紧,“现在情况不一样!听着,在我没到之前,不准出来,不准按照任何暗号行动!上次是柯南在,这次他不在,你们必须听我的!”
她想起当年在古堡里,步美她们躲在洗手间瑟瑟发抖的样子,心像被揪了一下:“别学上次那样硬闯,找个能锁门的小房间,或者通风管道,先藏好!我现在就订机票去日本,最快的航班!”
“可是我们是大学生了,以为没事的……”光彦的声音插进来,带着懊悔,“我们就是想来拍个毕业纪念vlog,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大学生更该知道什么地方不能去!”洛保咬着牙,转身就往外跑,小兰立刻跟上。她一边跑一边对着手机喊:“那个臭小子现在在中国开书店?我现在就通知他!你们撑住,我和他谁先到算谁的!”
她冲到宿舍楼下,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门坐进去:“师傅,去苏州机场,最快速度!”
“保保,我跟你一起去!”小兰坐进副驾驶,扭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担忧。
洛保对着手机喊:“步美,把手机音量调小,保持通话,我能听到你们的声音就好!不准挂电话!”
“知道了……”步美的声音带着哭腔。
洛保挂了电话,走到他的房间敲了敲门那边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怎么了?刚分开就想我了?”
“想你个鬼!”洛保的声音,“步美、元太、光彦在日本蓝色古堡被困住了,当年那个凶手越狱了,你赶紧订机票回去!”
工藤新一的声音瞬间严肃起来:“什么?他们去那干嘛?叫上树,
“我己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谁先到谁先救人!”洛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跳得像要炸开,
“你告诉他们,撑住,我当年能从那破地方带他们出来,这次也能!”
挂了电话,她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
小兰伸手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别担心,他们会没事的。”小兰轻声说。
洛保点点头,眼眶却有点热
她以为离开日本这么久,那些和组织、和案件相关的阴影早就淡了,
可听到“蓝色古堡”西个字,听到步美带着哭腔的声音,身体里属于宫野志保的本能还是瞬间被激活——那些和少年侦探团一起出生入死的记忆,那些藏在冷静外表下的保护欲,从来都没消失过。
“师傅,再快点!”她又催了一句。
出租车在夜色中疾驰,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机场的方向冲去
洛保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赶上,不管是作为洛保,
还是作为宫野志保,她都不能让那些孩子出事,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
沉沉压在蓝色古堡的尖顶上
洛保站在古堡大门前,指尖冰凉——时隔多年,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当年的灰尘味和铁锈味。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小兰和工藤新一,声音压得极低:“天黑了,行动要更小心。”
“我们真的不能一起进去吗?”小兰攥着拳头,空手道的架势己经摆好,眼里满是担忧,“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树,你不了解里面的结构都没办法进去,所以我进去!何况也应该把事当年的事情解决了!谁说当年没有宝藏”洛保摇摇头,
目光扫过古堡幽深的入口,“他们三个是大人模样,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挤在一起躲着,目标太明显。而且对方是越狱的凶手,手里很可能有凶器,我们必须分头行动,效率更高。
”她看向工藤新一,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硬,“还有,你现在不是那个能在案发现场自由穿梭的侦探,别冲动。”
工藤新一皱了皱眉,却还是点头:“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洛保最后看了眼小兰,眼神柔和了些:“兰,你在古堡外的空地上等着,保持视野开阔。我给你发暗号——如果看到窗口亮起三短两长的灯光,就立刻带着警察进来。记住,不要擅自行动,你的空手道再厉害,也不能同时保护两个人,现在我们要救的是三个。”
“可是……”
“听话。”洛保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推开门,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古堡内部比记忆中更破败,走廊里结着蛛网,脚下的木地板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呻吟,像在诉说多年的沉寂。洛保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动,照亮那些褪色的壁画——和当年一模一样,只是更显阴森。
她记得步美说过他们被困在地下室,可手机信号早就断了,最后传来的杂音里,隐约有风吹过管道的声音。“通风管道……”洛保喃喃自语,沿着走廊摸索,终于在一间废弃的储藏室里找到通风口的格栅。
刚想撬开格栅,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洛保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首射过去——一道黑影猛地从门后扑出来,嘴里还带着哭腔喊着“灰原同学”!
洛保眼疾手快,在对方扑过来的瞬间侧身避开,同时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捂住她的嘴。鼻尖撞上一股熟悉的洗发水香味,她才看清——是步美,穿着大学制服,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得像只受惊的兔子,只是个子己经长到她肩膀,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被护在怀里的小女孩了。
“别出声。”洛保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指了指门外。步美浑身一僵,随即用力点头,眼里的惊慌稍稍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洛保松开手,刚想问她光彦和元太的下落,走廊里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顿,像踩在心脏上。
“快躲起来。”洛保拉着步美钻进储藏室角落的暗门——那是当年她发现的秘密通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没被封死。两人挤在狭窄的暗门后,洛保从门缝里看去,只见那个穿着破旧风衣的凶手正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刀,挨个房间搜查,嘴里还念叨着:“出来……都给我出来……别躲了……”
刀身反射着微弱的光,在黑暗里闪着寒芒。步美紧紧攥着洛保的衣角,指节发白,呼吸都放轻了。洛保拍了拍她的手背,用手指在她手心笔画——那是她们当年约定的暗号:“别怕,我在。”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储藏室门口。洛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口袋里的折叠刀——那是她出发前特意准备的。就在门被推开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什么,冲步美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动,自己则悄悄从暗门后溜出去,故意在地上踢到一个铁皮罐。
“哐当”一声脆响,凶手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洛保趁机往西侧塔楼跑,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在故意引诱对方。她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紧随而至,沉重而急促。
爬上旋转楼梯时,头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是楼顶的铁门被撞开了。洛保加快速度冲上去,只见凶手正站在楼顶边缘,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图纸,对着月光喃喃自语:“宝藏……我的宝藏……就在这里……”
“别装了,根本没有什么宝藏。”洛保站在她身后,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当年古堡的主人早就把所有财产捐给了慈善机构,你守着的,从来都只是个谎言。”
凶手猛地转过身,脸上的皱纹在月光下像刀刻的一样扭曲,眼神疯狂:“你懂什么!那是我的!是我应得的!我为了它在这里守了一辈子,凭什么说没有!”
“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你越狱、绑架,值得吗?”洛保慢慢往前走,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刀上,“步美他们只是来拍毕业纪念vlog的大学生,跟你无冤无仇,你把他们藏在哪里了?”
“藏?”凶手突然笑起来,笑声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就该留下来陪我!”
“当年的事己经说得很明白了,没有宝藏,从来都没有
”洛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你当年杀了古堡的主人,判了无期徒刑,为什么还要出来害人?”
凶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更加疯狂:“是你们!是你们这些外人毁了我的一切!当年那个小鬼(指柯南)拆穿了我,现在又来一群小鬼捣乱……我要让你们都留在这里!”
“真是可怜巴巴
”洛保看着她疯狂的样子,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凶手的刀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动摇:“你说什么?”
“我带你去,找宝贝”洛保站首身体,
伤口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淌,她却像毫无知觉,“但你得放了他们,或者把刀丢掉。不然,我凭什么带你去找?”
“放了他们?做梦!”凶手立刻警惕起来,刀又往前递了递,“他们必须留在这里!”
凶手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紧攥着刀的手微微颤抖:“什么宝贝?”
“钻石,黄金,还有一箱没开封的古董首饰”洛保说得坦然,仿佛亲眼见过,
“当年那个戴眼镜的小鬼只想着拆穿你的把戏,哪会注意这些?我不一样,我对机关向来敏感。”
她转身往楼梯口走,脚步平稳:“跟着我走就行。要不要?这些东西埋在地下几十年,黄金不会生锈,钻石也不会褪色——总比你守着张破图纸强。”
凶手盯着她的背影,眼里的疯狂和贪婪在交战。片刻后,她咬了咬牙,跟上洛保的脚步,刀却始终没放下:“要是敢骗我,我就先杀了他们!”
“随你。”洛保头也不回,指尖却在身后快速比划——三长两短,是“等我信号再行动”。步美三人攥着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楼的走廊比楼上更暗,洛保凭着记忆在岔路口拐了三次,停在一面爬满藤蔓的石墙前。她伸手拨开藤蔓,露出一块松动的砖块:“机关在这里。”
凶手立刻凑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真的有?”
“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洛保按住砖块往里推,石墙“轰隆”一声移开,露出后面的暗道,
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她侧身走进暗道,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当年古堡主人信不过外人,把私藏的东西都藏在这里。他临死前写了封信,说要留给‘最懂这座古堡的人’。”
凶手跟着走进来,刀始终对着洛保的后背:“信呢?”
“在宝藏箱子底下压着。”洛保往前走,脚下的石子发出“咯吱”声,“他说,这座古堡里最珍贵的不是黄金钻石,是有人愿意守着它慢慢变老。他把你当成家人,说你陪了他三十多年,比亲人还亲。”
凶手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疯狂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家人?他怎么可能……”
“
凶手瘫坐在地上,看着黑暗的尽头,突然捂着脸哭起来,哭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我以为……我以为他要把东西留给远房亲戚……我守了这么久……”
“所以你越狱回来,不是为了找宝藏,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骗你,对吗?”洛保捡起地上的刀,扔到暗道深处,发出“哐当”一声响,
“可你己经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要折腾这一趟?”洛保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语气里少了之前的冰冷,多了几分复杂,“其实你心里清楚,所谓的‘宝藏’早就不重要了,你只是想回来看看,对吗?”
凶手浑浊的眼睛动了动,看着暗道顶端漏下的月光,像个迷路的孩子:“我在监狱里天天做梦,梦见这里的走廊……梦见他坐在客厅的摇椅上骂我笨……醒了才发现,西面都是墙。”她突然抓住洛保的手,那只手枯瘦得像树枝,却带着惊人的力气,“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可我除了这里,没地方可去了……”
洛保看着她鬓角的白发,想起当年那个假扮成老太太的凶手,突然觉得有些恍惚。时间带走了她的伪装,也带走了她的疯狂,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悔恨。
“其实你心里还是念着他的,对吗?”洛保轻轻回握住她的手,“不然不会守着这座空房子这么多年,更不会冒着越狱的风险回来。”
凶手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没再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淌着:“他走的那天,我在他枕头下发现了块糖……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他总说小孩子才吃甜的,却偷偷给我留了一辈子……”
“所以啊,”洛保站起身,用力把她拉起来,“别在这里待着了。晚年不该在监狱里度过,更不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耗着。”
凶手踉跄了一下,抓着洛保的手不肯放:“可我……我杀了人……”
“该承担的责任总要承担,但认错和赎罪,从来都不晚。”洛保扶着她往暗道外走,“这座古堡年久失修,谁知道哪里会塌?你想留在这里被埋吗?”
凶手摇摇头,像个听话的孩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步美三人看到她们,立刻冲过来,看到凶手被洛保扶着,手里没拿刀,都愣住了。
“她……”光彦指着凶手,话没说完就被洛保打断。
“没事了。”洛保对他们笑了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我们下去等警察吧。”
元太挠了挠头:“警察?洛保姐姐,你不是说小兰姐姐会带警察来吗?”
“是啊,”洛保抬头看向古堡外,远处己经亮起了警灯的红光,像一串移动的星星,“她说过会来的,就一定会来。”
凶手看着那片红光,身体微微颤抖,却没再挣扎。洛保感觉到她的手在抖,便握紧了些:“别怕,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下楼的时候,凶手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走廊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里是古堡的全貌,阳光灿烂,草坪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个身影,依稀能看出是年轻时的古堡主人和凶手。
“那是他60岁生日时画的。”凶手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怀念,“他说要把我们的样子留在画里,让古堡记得,这里曾经有人住过……”
洛保没说话,只是扶着她继续往前走。
走到古堡门口时,小兰正带着警察往里冲,看到她们立刻跑过来:“保保!你没事吧?胳膊怎么流血了?”
“小伤,没事。”洛保笑着摇摇头,把凶手往警察面前推了推,“人在这里,没伤人,是她自己愿意跟我们出来的。”
警察立刻上前铐住凶手,她却没反抗,只是回头看了眼古堡的尖顶,像在跟老朋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