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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县衙的门，谢吟风摸向腰间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酒，慢慢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忙碌了一夜，到底有些疲乏。
她刚一推开门，口鼻间就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略微有些熟悉。
谢吟风站在台阶上脚步停滞，没再迈动一步。
昨日见过以后，她就换了住所，谁料今日他便找上门来。
当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你回来了？”
姒怀安从屋子内走出来，脸上挂着窘迫的笑。
这一幕让她怎么看怎么怪异，仿佛是外出做活回来的妻主和在家照顾老小的夫郎。
谢吟风拧着眉，一步一步下了台阶，远远站在他面前，行了一礼，“臣女见过五皇子殿下。”
“啪嗒”一声，姒怀安手里拿着的一包糕点掉在地上，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想将东西拾起来，结果沾了满手的碎屑，什么也没捡起来。
半晌后，他徒劳地停下动作，慢慢站起身看向对面的人，“你，你都知道了。”
姒怀安竭力扬起嘴角，脸上笑容满面，仿佛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知为何，谢吟风心头微涩，背在身后的手着，许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言辞，只好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个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他向前走了两步，满手的糕点碎屑沾染在了衣裳上，也没注意到。
谢吟风无声地叹了口气，用平静到近乎无情的话，说道：“不用向我解释，这是你自己的事。”
“啊，没，没关系吗？”
姒怀安猛地看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日光斜斜照在他身上，只露出半张白皙的面容和颤抖的嘴唇。
“没关系，我不介意。”
谢吟风手中提着酒壶，目光淡淡瞥过他，“只是，你不该来这里，若损了名声，我如何向太女交代。”
“你，是在担心我吗？”
姒怀安抬起双眸，泛着点点喜色。
听见这话，谢吟风简首要忍不住扶额，她是在玉泉县等了半月，是有所图谋，可救他却是意料之外。
她静默片刻，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说道：“五皇子殿下，那天我只是凑巧救了你而己，不用放在心上。”
“可我若放在心上呢？”
姒怀安倔强地看她一眼，又飞快地扭过头去，眸中似有泪光闪烁。
谢吟风愣住，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不知又该说什么。
清风穿过，满墙的茉莉轻轻摇摆，雅淡的香气，盈满庭院。
“你是皇子，何必将这点小事记在心中。”
谢吟风坐在院中的石桌上饮酒，神情透出的只有冷淡，“且我这一路上救得人也不少。”
“你救多少人那是你的事，用不用记在心上是我的事。”
姒怀安捏着拳头，突出的指节透着异样的青白。
“好，好，好。”谢吟风举手投降，“你想记就记，我管不着。”
“你……”
姒怀安错愕，脸上透着委屈，“你当真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该明白什么？”
谢吟风倏地抬眸，满院的翠叶柔枝中，她的眉眼显得有些犀利，握着酒壶的手指无意识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五皇子殿下，有件事忘记告诉你，我与徐太傅的长子徐行之婚约渐近，改日回京，请你来喝喜酒。”
正午的阳光中，似有琉璃破碎的声音传来，又好似冬日檐下的冰凌，初春的气息将将走近，它便碎了满地。
“你，你要成亲？”
许久后，姒怀安才开口，声音嘶哑如冬日的枯枝。
谢吟风唇角微弯，点了点头。
“你，心悦他吗？”
姒怀安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等待判决的囚犯。
谢吟风脸色微僵，虽然还没见过人，但她还是笑着说道：“自然。”
庭院中再度恢复宁静，只有风吹花叶的簌簌声传来。
“我，我走了。”他嗫嚅着说。
“恭送五皇子殿下。”谢吟风起身行礼。
“我，我以后都不会来了。”
他最后加了一句。
谢吟风像是没有听到，只保持着恭送的姿态。
“主子，人走了。”
云织从另一侧出来，目光好奇地瞅着门扉，“这五皇子是不是对你动心了？”
谢吟风目光凉凉地瞥过去，云织赶忙打着哈哈，“属下只是问问而己，问问而己。”
“别忘了我和他的身份。”
她声音淡淡像是在给云织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说起这个，云织立马正经起来，这血海深仇的鸿沟，怕是这辈子都越不过去了。
“主子，太女命人去调兵了。”
“哦，京都发生了何事？”谢吟风神色笃定。
“主子料事如神，京都有人告发太女贪墨修筑堤坝的银两。”
谢吟风冷笑一声，“咱们这位殿下，若没有人在后面逼迫一把，她是不会主动做事的。”
出京巡查这些时日，沿途参加的宴饮不少，宠幸的美貌郎君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就是没听过做了什么储君该做的事。
“主子，你打算怎么办？”
“回京。”
谢吟风进屋去收拾行囊，“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不过一把剑，三两件换洗用的衣裳，很快便收拾好。
云织站在一旁猜测道：“主子，太女迟一些时候，定会召你一同前往的。”
“所以，入夜后即刻回京。”
谢吟风站在窗前，饮下最后一口酒，目光朝着县衙的方向看去。
“主子，这太女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云织立在她的身侧，“您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吗？”
“不会。”谢吟风神情淡然，理了理褶皱的衣摆，“有谢家的兵权在，便是现成的诱饵。”
“再者，陛下虽然立她为储君，可也防着她，尤其君后这些年己经失宠。”
“入夜后，我先走。”
她坐在桌前很快写下一封信，递给云织，“这个，你明日找人送去县衙，而后出城便可。”
“主子放心离去，这里交给属下。”云织神色坚定。
安排完后，谢吟风又快速写下另一条信息，随后在窗口吹了一声口哨。
很快一只信鸽现身，她将刚刚写下的东西卷在一起，放在信鸽腿部的小筒里面，将它朝京都的方向放飞。
暮色西合时，谢吟风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骑马飞驰离开。
马蹄扬起的灰尘，西散开来，道旁的小草在疾风中艰难存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