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第二日太女收到信件的时候,谢吟风己经走远。
她看着上面的字句,“母亲染病,需赶回京都侍疾,望乞殿下原谅……”
姒景容还未看完,便气得将信件扔掉,“去请五殿下过来。”
阶下的杜若将其拾起来看完,片刻后纳闷道:“殿下,这谢家女郎怎么回京了?”
“倒是小瞧她了。”
姒景容拂落桌上的茶盏,碎裂的瓷片在杜若的脚边炸开,她顿时吓得跪倒在地。
“想在本宫和几位王女当中独善其身,简首是找死。”
有侍女进来禀告,“启禀殿下,五皇子来了。”
姒景容收敛怒色,朝杜若摆手,“退下吧。”
伺候的人很快将地上的瓷片收拾干净,房间内又恢复一片宁静。
窗边案几上的梅瓶中,插着几支开得正盛的海棠,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摇欲坠。
“见过皇姐。”
姒怀安迈步进来,看了一眼桌上品茶的人,默默站在她的下首。
“昨去见谢吟风的时候,她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回京?”
姒景容开门见山。
“未曾,”姒怀安抬眸,神色平静,“弟弟与她的关系,尚未到交代行程的地步。”
“怎么,你私下里见她这么多回,也没让她对你动半分心思?”
姒景容搁下茶盏,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皇姐,她有婚约在身。”
姒怀安抬头,眸中的委屈清晰可见。
“哦,同谁家的?”
“徐太傅长子,徐行之。”
“竟然是他。”
姒景容低声呢喃,当年春猎惊马,扰了徐太傅的营帐,她前去赔罪的时候,见过这位郎君。
一身青衫,发间戴着一支白玉簪,神情宁静淡然,正捧着一本书看得认真,好似天上的流云,又似刚出炉的白瓷,端的是清透之姿。
“皇姐见过这位徐公子?”姒怀安有些好奇。
高位上的人没有回答,只是道:“你若当真喜欢这位谢家女郎,便不要放弃,皇姐帮你就是了。”
“真的?”姒怀安面颊发红,须臾又泄了气,“可是她有婚约,我是不可能去做侍夫的。”
“你是堂堂天家皇子,自然不会让你去做侍夫。”
姒景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看向窗外的巍巍青山,“便是让你做她的正君,都有些委屈了,可谁让她是宁安侯的女儿呢。”
宁安侯掌着朝廷数十万兵马,是陛下最信任的近臣之一,她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姒景容扬唇一笑,事情倒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如此,弟弟谢过皇姐。”姒怀安满面春风地行礼。
“嗯,这几天你待在房中别乱走,本宫会留下几个人护你安危。”姒景容叮嘱道。
“皇姐是要去捉拿山匪吗?”姒怀安追问。
“不该问的别问。”
姒景容眉目一凛,面上神情再度变得冷冽。
“弟弟告退。”
姒怀安抿着嘴行礼。
风从雕花窗棂中吹进来,桌上的青铜漏壶嘀嗒嘀嗒响着,谢吟风看了看时辰,未时过半。
她日夜兼程,用了月余的时间才刚刚到达京都。
几案后,宁安侯静静立着,看着这位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须臾湿了眼眶。
谢吟风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或告诫自己要注意身份,或告诫自己不要招惹麻烦,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年过半百的沙场老将,会红了眼眶。
“好啊,年轻就是好啊。”
她盯着自己的眼睛,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这双眼睛看别人。
谢吟风不知,她从前与自己的母亲有何交情,也不知她为何要答应自己,以她女儿的身份来京都复仇,但现在她好像感受到了一点岁月逝去的遗憾。
“怎么,多年没回府,连我这个母亲也不认了?”
一声轻飘飘的斥责,将谢吟风的思绪拉回来,她看着眼前满目慈爱的人,仿佛真的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她攥紧的手掌缓缓放开,须臾整理好衣冠,郑重其事跪地行礼,“孩儿不孝,离家多年,让母亲担心了。”
这一跪一拜之间,似有什么东西无声地达成。
从此以后,她真的成了谢家女郎,与谢家荣辱与共。
“好孩子,起来,起来。”
宁安侯抬手示意,“既然养好了身体,从此以后就好好待在家中。”
说着从身后的博古架上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雕刻成蝙蝠的式样。
“这个以后你随身佩戴,背面刻有你的名字,是谢家身份的象征。”
谢吟风双手接过,蝙蝠象征着吉祥和福气,她没有想到宁安侯当真待她如此真心,一时有些怔忡,不知该如何表达感谢。
宁安侯许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抬手摸了摸她鬓间的发丝,没有多说什么。
谢吟风抚摸着上面的纹路,须臾,将玉佩在腰间挂好,再抬头就听到谢母说,“你与徐太傅的长子徐行之订有婚约,他等你多年,如今你回来了,母亲会早日为你们操办成婚之礼。”
“母亲,这婚约当真是我的吗?”
谢吟风有些疑惑,自从平阳王府出事以后,她便一首在云山学艺。
近日离开时,才从师母的口中得知,她要做谢家的女儿,师母虽然也说了她和徐行之订有婚约的事,可她从前并不在谢府生活,这婚约又到底是如何订的?
“自是你的,你上山学艺那年,母亲便为你订下了,岂能有假。”
宁安侯坐在几案后看着她,“怎么,你不愿娶徐家那小子?”
“我告诉你,这可不行。”
她满是皱纹的手掌,啪一下拍在桌子上,震得案几上的笔架挪了位置。
谢吟风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心中一个猜测越发明确,难道想要同皇家讨个说法的人,不止她一个?
她的几位师母和宁安侯,是不是或多或少,都同皇家有些恩怨?
所以,在平阳王府出事后,她们迅速做了安排,缔结了这门婚约。
“怎么,真不想娶?”
见她不说话,谢母一脸难办地在书房中踱步。
“你可知徐太傅可是天下文人的榜样,有时她说的话,比陛下还管用。”
文人的榜样,这婚约订得倒真如自己的猜测那样。
谢吟风明白了其中的重要性,无论将来做什么,有这么一个人帮着向天下人说话,总归是一件好事。
“孩儿听从母亲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