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吟风在书房的软榻上睡了一夜,等她醒来时,己经不见阿渊的身影。
阳光从窗户漏了一束进来,照得她睁不开眼,她用手去挡,须臾后又打开指缝去看,不期然对上一张放大的脸。
“妻主怎得,睡在这儿?”
徐行之站在窗边笑意盈盈看着她,外面是个晴天,一片碧蓝中挂着轮太阳,其余什么也无。
待用过早食,两人在厅堂中喝茶,徐行之询问西北巡防的事。
谢吟风道:“明日便出发了。”
正说着话,叶青兰从门外进来,看了两人一眼,拱手道:“谢军侯,徐正君,在下是来请辞的。”
谢吟风听罢,没有接话,只是慢慢饮着茶。
倒是徐行之问道:“叶公子,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叶青兰别有深意地看了谢吟风一眼,他今日换了身水色的袍服,布料轻薄柔软,没绣什么花纹,反而更显得清逸洒脱。
见对方不看他,只好幽幽地说道:“有些琐事需要处理,多谢徐正君这几日的收留。”
“妻主,这?”
徐行之犹疑地看向谢吟风,妻主对这位叶公子也不知是何想法,他若贸然让人离开,倒显得小气了。
谢吟风微微皱眉,“这些事你做主便好。”
见她有些不悦,徐行之迟疑了几息,还是道:“既是这样,在下也不好挽留,若叶公子遇到难处了,可以随时来府上。”
“怎么,行之能帮他渡过难关不成?”
谢吟风眉头轻挑,搁下茶盏看着徐行之。
对于他事事看她脸色的谨慎,并没有觉得开心。
徐行之不明白她为何生气,想了想还是道:“若叶公子愿意说,我可以一试。”
“那叶公子愿意说吗?”
谢吟风视线瞥向叶青兰,又看向徐行之,对他们两人的关系,感到有些费解。
看着他们妻夫之间的暗流涌动,叶青兰‘唰’一下打开折扇,眼珠转了转,笑着道:“叶某自然是想重新夺回叶家的掌家之权。”
徐行之思考了一番,“这,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下,谢吟风和叶青兰两个人都有些好奇了,目光齐刷刷看着他,后者道:“徐正君,你有何办法,说来听听。”
徐行之到了嘴边的话,看着他们这般在意的样子,一时又谨慎了些,“想要坐稳大家族的家主之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叶公子此前掌家多年,手中定然有不少自己的人,让他们制造一些混乱想来是不难。”
“比如,谁支持新家主,那么让谁的利益损失更大一点,如此他们自然盼着叶公子你回去了。”
谢吟风听到这儿,来了兴趣,眸光含笑盯着他,“若他们和新家主的关系,牢不可破呢?”
徐行之摇摇头,“妻主,这世上几乎没有牢不可破的关系,就看诱惑够不够大。”
说着,他抬头看向叶青兰,“有句话说了叶公子可莫要生气。”
“无妨,你说。”
叶青兰晃着手里的折扇,水色的衣带随着他的动作,荡起又落下。
“商人逐利,在叶家,我想这样的情况比寻常百姓家会更重一点,叶公子掌家这么多年,手中应当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以此逐个击破,并不是难事。”
“徐正君好谋算。”
叶青兰赞叹一声, 随即道:“可惜啊,他们投靠了太女,将半数家产献了出去,民如何与官斗?”
“这也不是没有办法。”
徐行之筋骨分明的指节捏着青瓷茶盏,日影疏疏,落在他身上,如一本古书,历经千年,仍旧存着智慧。
谢吟风着扶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惊奇地说道:“行之,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叶青兰听见他有办法,立刻起身行礼道:“有劳正君指点。”
他琢磨了这么多天,也没琢磨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叶公子只需将争夺家主之位的消息,传入新家主的耳中,然后再制造一些她解决不了,而你能解决的混乱,可以多来几回,如此她没有能力做好,定然会惹得家族的人不满,甚至会求助那位。”
徐行之说着向上指了指,意思不言而喻。
“而那位若是出手,定然也不会白出手,再者这毕竟是叶家内部的事,她也不好干涉太多。”
叶青兰折扇骤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徐行之继续道:“如此几番夹击之下,她定然焦头烂额,这时若有人适时想起叶公子你的好来,这事情不就好办了吗?”
谢吟风微微颔首,目光欣赏地看着他,“行之此言很有成算,非空中楼阁,叶公子,你该付银钱才是。”
叶青兰长出一口气,手中的折扇摇得哗哗作响,“付,一定付,待我重回叶家,定好好感谢正君。”
“这不算什么。”
徐行之有些羞涩,手指摆弄着衣裳,不知要如何安放。
谢吟风见状,伸手握住,笑着鼓励道:“行之,你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妻主,真的觉得好吗?”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会不会觉得这样不够端庄?”
谢吟风摇头,“还记得去镜沉湖回来时,我与你说的话吗?”
“记得,”徐行之垂首,露出细长白润的颈项,“妻主说成婚后那些礼仪规制的东西,让我不必再学了,懂得行事即可。”
谢吟风点点头,“往后便如今天这样,做你想做的事,不必将所有的心力都放我身上。”
她不想身边的人,与她在一起都是小心翼翼,事事以她为准,这样与提线木偶无异,不是她想要的。
“妻主,你不会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谢吟风不解,“我希望你有自己的风采,而不必将我当做你余生的全部。”
她有大仇在身,随时都是死期,何必要拖累别人。
“若你愿意,你也可以帮叶公子做成这件事。”
叶青兰双手抱臂,有些奇怪地看着谢吟风,哪有妻主告诉自己的夫君,不必将她当做余生的全部,“谢军侯,你去西北巡防,是不是有危险?”
一句话提醒了徐行之,他就说今日的妻主怎得竟说这些话,“妻主,是不是真的,你不能骗我。”
谢吟风看着两个男人,摇头失笑,“危险自然是有的,不过……”
在他们担忧的目光中,她慢悠悠道:“非我一人去,有危险朝廷自会出面,不用瞎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