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景容的贴身侍女杜若,从屏风后走出来,望了眼谢吟风离开的背影,又给自家主子换了杯热茶,这才开口问道:“殿下,真的要打山匪吗?”
她可是知道,殿下根本就没有派人去打探什么消息,也不知为何要同那谢吟风说是派了人。
姒景容端起茶慢慢品着,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晃着,面上挂着让人看不懂的笑意。
“自然不是。”
她眸光幽深,越过窗牗,远处的山峰,在云雾的遮盖下显得影影绰绰。
“那殿下派她去做什么?”杜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满脸疑惑。
姒景容合起折扇,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语气好笑,“这点事都想不明白,要你何用。”
这话半真半假,杜若有些惶恐地行礼,“殿下恕罪,您高瞻远瞩,奴婢哪能猜到。”
一句话将姒景容哄得高兴,话匣子自然也就打开了。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
“这谢吟风是不是谢家的长女暂且不说,单说她身怀武艺这事,本宫也没见过,只是从怀安和侍卫的口中听了几句,具体如何还是试试为好。”
“殿下是想将她招入麾下?”杜若猜测。
姒景容点点头,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如果她真是武艺高超,这样的人自然就该归本宫所用,如果不是,死在玉泉山上也是罪有应得。”
她话说得不留情,却没说谢吟风是何处来的罪责,又是如何应得的。
杜若摸了摸汗湿的手心,不动声色地在衣裳上擦了擦,口中恭维道:“还是殿下英明。”
“你派人去跟着,看看她到底有几分真才实学。”
“是,殿下。”杜若领命出去。
玉泉县真正的县令求见,姒景容开口让人进来。
那县令姓高,年过不惑,身体微微有些发胖,甫一进来就满面笑容,将手里提着的一个锦盒递上去。
那锦盒用螺钿工艺做了凤鸟纹,色彩美丽精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姒景容身旁的另一个侍女云苓接过打开,竟然是满满的一匣子珍珠,与宫廷上贡的或者市面上常见的白色珠子不同,这里面都是彩色的。
多以淡粉色为主,间或有几颗金色的和墨色的,形状虽不够圆润,但胜在色泽通透,用来做首饰是极好的。
可姒景容看到却没有一点喜色,“这东西是哪里的,陛下可曾有?”
高县令早己打听好她的为人,立刻笑着道:“殿下放心,送入宫中的下官早己经准备好,待殿下来日回京时,献给陛下即可。”
“锦匣中的这些,是专门送予殿下的,殿下可放心笑纳。”
姒景容一听,面上这才浮现高兴之色。
日光渐渐斜移,洒在雕花窗棂上,勾勒出繁复绮丽的轮廓,映照着太女的脸也跟着忽明忽暗。
她抬手从锦匣中拿出一颗粉色的珍珠,细细把玩着,又对着阳光看它的色彩。
高县令看了片刻,见她心情颇好,这才问道:“听说殿下要打玉泉山的山匪,不知可有这回事?”
“是有这回事。”
姒景容这会儿心情好,倒也愿意回答她两句。
“本宫己经派人去打探情况了,等有了消息,自会通知高县令。”
“听说那山匪凶悍的很,殿下可是打算同三司协商粮草,然后调配驻军,一举拿下?”
她说着以手为刃,做了一个抹除的动作。
姒景容一听这话,脸上的喜悦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转头看向高县令时,只剩下愠怒。
“这玉泉山的山匪盘踞了多少年了?”她怒目质问。
高县令战战兢兢答道:“六,六年了。”
“整整六年你都解决不掉一伙山匪,今日本宫一来,你将此事算在本宫身上了?”
她说着,也没兴趣把玩珠子,‘啪嗒’一声将其丢在锦匣中。
“下,下官无能。”
高县令弯着腰,立在姒景容的下首,额头上己经布满细密的汗珠。
“你当然无能。”姒景容越发生气,“你若有点本事,何须在这县令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就算本宫给你推举,吏部的人也不答应。”
“是,是,是,让殿下费心了。”高县令一边附和,一边满脸苦恼,“可是这山匪实在强悍,下官想了许多办法,奈何手里既没钱也没人,着实有些难办。”
姒景容听出来她的意思,忽地笑了,低头凝视着她,“怎么,高县令是想让本宫替你去解决?”
“下官,不,不敢。”高县令半晌憋出来一句,腰弯得更低了。
“不敢,那就去想办法。”姒景容咬着牙,用折扇敲打在她的肩头。
高县令行了一礼,慌里慌张地出去了,连官帽歪了,也忘记扶正。
“殿下不是己经派人去打探了,为何不答应她?”
云苓说着,便准备将那匣子珍珠收起来。
姒景容抬手示意她等等,而后又拿起一颗金色的,继续欣赏,“这颗做支金钗不错。”
“殿下眼光极好。”云苓笑着夸赞。
“你刚刚说什么?”姒景容又换了一颗珠子。
云苓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哼~”姒景容一声冷笑,“玉泉山的山匪都多少年了,朝廷可有听到一点她们为非作歹的消息?”
云苓摇着头,“好像是没有,没听殿下提起过。”
“便是如此,若不是来到这儿,谁又知道。”
姒景容长叹一声,神色难得正经起来,“她们能悄无声息地生存这么多年,这背后若是没人,本宫自是不信。”
她将珠子放回锦匣中,目光盯着窗边案几上放着的铜雀香炉,袅袅香雾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似是她的前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倘若能一举剿灭,倒也算大功一件,若不能,本宫要如何同母皇和朝臣交代,她们又会如何看待本宫这个太女。”
她的声音夹杂着酸楚,像是万年的伤痛未愈。
“到时候,只怕满朝上下,都会传出本宫无能这样的话来。”
云苓微微讶异,“殿下深谋远虑,是奴婢无知了。”
“还有这高县令,这么多年,她若是真想办成此事,办法有的是,何须在今日来试探本宫。”
“本宫倒是怀疑,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