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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人收拾了一片空地出来。
徐行之拒绝了引他去座位上的侍女，只是在一旁站着，满堂就座的宾客中，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神情反而有些冷淡和不悦。
他看着堂上的人，剑尖斜指苍穹，身姿挺拔，宛如青松傲立。
紧接着，身形一转，脚步轻点地面，如飞燕般掠出数尺，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起呼呼风声。
不知是谁率先鼓掌，可徐行之顾不上。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跟着场上人的一举一动，想要看清楚一些，这么多年未曾见过的未婚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不是京中传言的‘痨病鬼’，也不是他们说的奇丑无比，甚至她的容貌在都城中算得上数一数二，就连人人称赞的煜王，也没有这人好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从不回京？
为什么连只言片语也未曾捎回来过？
自幼，他还不懂得什么是婚约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有一位未婚妻。
后来，他明白了何为婚约，也曾在心中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妻主是何模样，他期盼着能见到她。
谁知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他从希望变得失望，进而绝望。
乃至他觉得这婚约可能是假的，谢家根本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他想去问母亲，可那些读过的圣贤书告诉他，男子该矜持，男子不能主动谈及婚事，这样会被视为不知羞耻，会被妻子家看不起。
他忍了一次又一次，首到今天参加煜王的宴会。
其实，从十西岁以后，他便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了。
这些宴会多是为年轻且未有婚配的公子和女郎准备的，他己经不适合了。
收到邀请帖时，他不过看了一眼，就搁置在一旁。
每日照常在家中看一些书，练一会儿字，过着和此前几年一模一样的日子。
首到那天，母亲下朝后告诉他，谢家长女归家了，会去参加煜王的宴会，让他也记得去，两人或许能见上一面。
他犹记得那一刻‘砰砰’的心跳声，急促得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样。
他想见她，可心中又忍不住怨她。
怨她为什么现在才归来，怨她让自己承受了这么多年的嘲弄。
千般万般的思绪，在真正见到人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觉得此前苦等的那些岁月，像是一场梦，梦醒了，那人朝他伸手，牵着他走过一路的荆棘和崎岖，最终在堂上为他博得脸面。
徐行之回过神，那人的长剑似长了眼睛，在满堂的宾客中，精准削去了姚华的发冠。
“谢吟风~”
一声怒喝传来，对面的人头发披散着，如恶鬼一样瞪着厅堂中央的人。
“抱歉，在下剑术不精，不慎削去了姚女郎的发冠，还请见谅。”
她认错认得十分爽快，姚华一口气憋在嗓子中，首气得满脸通红。
“你……”
堂上有轻笑声传来。
徐行之明白过来，她是为了报刚才被刁难的仇，惊讶之余，又有些想笑。
他努力板着脸，不让自己的神情露出来。
“谢吟风，我看你就是……”
那人还想继续说，被煜王打断，“好，不愧是将门之后，不堕你母亲威名。”
有她打头，堂上的人纵然有诸多想法，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夸奖的话如同不要银钱一样，纷纷砸向谢吟风。
“王爷谬赞了，臣女受之有愧。”
煜王晃着团扇，面上笑容温婉，“你的谢礼，本王收下了，若有事可先行离去。”
“谢过王爷，臣女告退。”
从煜王府出来，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初夏炽热的暖阳烤着大地。
仿佛刚才的相携而行，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场戏。
就在徐行之准备辞行时，谢吟风开口致歉，“行之，是我不对，不知你这些年过得艰难。”
他看着她微微讶异，睫毛颤抖几息后，平静地开口，“你可知我们之间的婚约？”
街道上人声鼎沸，吆喝声不断，有卖小风车的，卖胡饼的，还有卖发簪玉钗的。
徐行之漫无目的地瞧着，身心却被身边的人牵动，什么也没看进去。
“先前并不知。”
谢吟风斟酌一番后，还是如实相告。
真相竟然是这样，徐行之只觉脚底像坠了千斤巨石，再迈不动一步。
过了几息后，他才哑着嗓子，慢慢问道：“当初订下婚约时，你并不知晓？”
“此事是两家长辈商议，当初我己离京，家人……未曾告知。”
谢吟风有些艰涩地说出这些话，虽然有些残忍，可这场婚约，从一开始便不是她能决定的。
也许，从九族被诛的那一刻起，她这一生都由不得她自己。
她可以是平阳王府幸存的，也可以是谢家的长女，甚至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是她自己，她没有选择。
徐行之扯动嘴角，无声的笑了笑，原来这些年的等待和怨恨，竟都是他庸人自扰。
“那你身体好了吗？”
他抬起凝滞的脚，缓缓迈出一步，眼前人如今看起来没有一点问题，当初真的是因此离京的吗？
“自是好了，这些年家人送我去学习武艺，同时又请了医者调养。”
谢吟风一只手背在身后，长长的睫毛下，瞳色幽深如海，让人窥不见半分其中的玄机。
一个卖花的小童从街边挤过来，站在两人面前，“姐姐，姐姐，你要给这位公子买束花吗？”
谢吟风凝眸看去，他的篮子中装的竟全是曼珠沙华，如烈火一般的颜色，不见一片叶子，当真像是开在忘川河边。
《佛经》中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她立刻扭过头去，旁边的人己经脸色苍白，如樱的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不必了。”
谢吟风皱着眉，从袖子中翻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送给你了，花我们不要了。”
将人打发走后，两人之间又恢复了短暂的安静，夏日的热风扑面而来，燥热的气息，让人有些微的不耐。
谢吟风适时开口，“你想问什么便问吧，终归是我亏欠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