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酉时,渊政王府内灯火通明。
蝶依看到男人苍白的面容在烛火下如同冰雕,额角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再忍半刻钟。"
蝶依声音平静,手指却不着痕迹地按住了袖中的伯莱塔。
楚寒之今日格外的安静,那双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让她本能地警惕。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卫寒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王爷,宫中来人了!"
楚寒之眉头微蹙,蝶依己经迅速的收了针。
她刚退后两步,房门就被猛地从外面推开了。
御前太监刘德全带着一队禁军闯了进来,明黄的圣旨在他手中十分的扎眼。
"渊政王楚寒之接旨!"
楚寒之拄着拐杖艰难的站起身,蝶依注意到他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刘德全尖细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渊政王勾结北狄意图谋反,着即削去王爵,贬贬为平民,家产充公,明日辰时后跟着流放队去宁古塔,不诏不得回!"
蝶依瞳孔微微一缩,系统预警的抄家流放竟然提前了一天。
"臣,领旨。"楚寒之的声音冷得像冰,接过圣旨的手指纹丝不动。
蝶依却看见他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像一条即将断裂的弓弦。
刘德全目光转向蝶依,又掏出一卷圣旨:
"江氏妙菱接旨,江府勾结太子谋逆,念你己经嫁入了王府,与渊政王同罪,江府全家贬为奴籍,明日一同流放!"
厅内一片的死寂。
蝶依嘴角微扬,这正是她昨日将太子谋反证据送入宫中的结果。
她缓步上前,在楚寒之探究的目光中接过了圣旨:"江妙菱领旨。"
"王爷,不,二皇子好自为之吧。"刘德全阴阳怪气地拱手,带着禁军扬长而去。
房门刚关上,楚寒之的拐杖就狠狠砸在了案几上。
只见紫檀木应声而裂,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江妙菱,你干的好事!"
蝶依不退反进,指尖银针在袖中蓄势待发:
"殿下是指我揭发太子谋反,还是指我救了您一命?"
她压低声音:"您不是知道要抄家流放吗?若非我提前得到消息,此刻您接的就不是流放圣旨,而是鸩酒了!"
楚寒之眸光骤然一冷,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咽喉。
蝶依闻到他袖间清冷的沉水香混着药苦味,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翻涌着杀意:
"你以为本王会信吗?江家与太子蛇鼠一窝!"
蝶依不躲不闪,右手银针抵住了他腕间的神门穴:
"王爷寒毒未清,此刻运功只会加速毒性发作。"
她话刚落,就感觉到了喉间力道微松了一下:
"我若要害您,昨夜三皇子府的火器房我就不会去炸。"
楚寒之低声冷笑,松手时指尖擦过她颈侧动脉:"好个伶牙俐齿的江妙菱。"
他出门的轮椅压过地上的碎瓷,发出刺耳的声响:"寒宁,收拾行装。"
蝶依揉着脖颈退到了阴影处,视网膜上系统蓝光闪烁:
‘’警告,怀孕初期情绪波动易导致流产风险上升。‘’
她的指尖一颤,就因为两个月前被她的好姐姐算计了,才与楚寒之发生了关系,楚寒之才不得不娶了她。
那夜被迫承欢的后果竟然还是来了,她扯了扯嘴角,自嘲的一笑。
年迈的肖嬷嬷忽然红着眼眶走了过来:"王妃,老奴帮您收拾细软吧?"
"不必。"
蝶依扫了眼院中乱作一团的下人,压低声音:"嬷嬷且去照顾肖妃娘娘吧,我自有打算。"
她闪身进入了内室,反手便锁上了房门。
系统空间在她眼前展开,五层商城的立体投影悬浮在了空中。
蝶依快速的点选:衣物、洗漱用品,压缩干粮、急救药品...
她手指在妇科用药栏停顿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取走了一瓶叶酸片。
蝶依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好瞬间关闭了空间面板,她转身时刚好对上楚寒之的轮椅停在了三步之外。
他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梳妆台,眉梢微挑:"王妃的嫁妆倒是收拾得快。"
蝶依面不改色:"比不得王爷,连轮椅都备了流放用的轻便的款式。"
她又故意瞥向他的腿间:"看来王爷早料到有今日?"
楚寒之眸色一沉,突然伸手拽过她的手腕。
蝶依猝不及防的跌坐在了他的腿上,隔着衣料她感受到男人大腿肌肉的紧绷。
他指尖抚上她腰间伯莱塔的轮廓,声音带着危险的蛊惑:
"本王很好奇,王妃这些稀奇物件从何而来?"
蝶依你呼吸忽悠一滞。
就在蝶依不知道如何回应时,院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楚寒之皱眉松开了她,寒宁匆忙跑了过来:"王爷,江府来人了,说是,说是江夫人悬梁自尽了。"
蝶依轻抬眸子笑了,呵,死得这么快?
子时的更鼓声穿透了雨幕,江府后院里一片狼藉。
蝶依撑着油纸伞站在厢房的外面,看着白绫悬挂的房梁。
只见江夫人青紫的脸悬在阴影里,舌头吐得老长。
而地上打翻的胭脂盒像一摊血迹,染红了她脚上的绣鞋。
"都是你这扫把星!"
江侍郎嘶吼着突然扑了过来,被旁边的官差死死的按住了。
他目眦欲裂地瞪着蝶依:"早知道你是个扫把星,就该在你出生的时候掐死你!‘’
她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唇瓣勾起一抹讥讽:"父亲勾结太子时,不就该想到杀有今日的结局了吗。"
"你!"
江侍郎暴起就要扑上来,又被官差的刀鞘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背上。
蝶依抬眸看向角落里,只见八岁的江文轩吓得瑟瑟发抖,被林姨娘紧紧搂在了怀里。
"姐姐..."小男孩怯生生地唤道。
蝶依走过去蹲下身,往孩子手里塞了块饴糖,小声哄着:"文轩乖,记得要跟紧娘亲。"
林姨娘惊惶地抬头看着蝶依,她张了张嘴,想说的还是咽了回去。
蝶依借着整理她衣领的动作为她戴上了一枚银戒指,她压低声音:
"娘,内侧有机关,遇险时记得按下。"
林姨娘默默的点了点头。
"江妙菱!"尖锐的女声忽然在好身后响起。
只见江璃提着裙摆冲了过来,她华贵的云锦襦裙此时沾满泥水:
"你满意了?害死了母亲,还害我们全家流放!"
她扬起手就要扇她的巴掌,却被蝶依轻易扣住了她的手腕。
蝶依凑近她耳边:"长姐与太子在碧梧院私会时,可曾想过会连累全家,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现在应该怀孕两个月吧?"
她感觉到了掌下的手腕忽然的僵硬了,她冷笑一声松开了江璃的手。
一旁的官差开始吆喝着犯人往外面赶。
混乱中,蝶依瞥见了江璃偷偷将一枚玉佩塞给了衙役。
蝶依笑了笑转身回了王府。
丑时,蝶依刚踏入听雪轩,就听见瓷器碎裂的声响。
只见楚寒之的轮椅正压在瓷片上,他苍白的指节捏着一张密信,烛火将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冰冷的杀意。
"王爷收到坏消息了?"蝶依故意踩碎脚下的青瓷问道。
楚寒之抬眸,眼底血色未褪,他声道嘶哑道:"三皇子接管了本王的玄甲军。"
他的话刚说完,忽然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蝶依快步上前扣住了他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寒毒发作加上怒火攻心,这男人能撑到现在全凭他的意志力。
她果断的从袖中取出来针包,语气淡淡的:"褪衣,躺下。"
"不必…"
"想活着到宁古塔就闭嘴!"蝶依怒吼的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
只见他苍白的胸膛上,三道狰狞的疤痕贯穿了心口,蝶依愣住了。
他的疤痕位置与她心口被刺三次的位置一模一样?
她指尖微颤,迅速下针封住了他的心脉大穴。
楚寒之突然抓住她手腕,冷冷的问:"你究竟是谁?"
他声音嘶哑:"江妙菱胆小如鼠,绝不会使银针,更不懂军械。"
蝶依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忽然俯身在他耳边轻语:"我是被你杀死过三次的八王妃。"
她满意地看着男人瞳孔骤缩,在他愣神的瞬间,她将药丸塞进他的唇间,然后命令道:"不想就吞下去。"
楚寒之的药刚咽下去,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蝶依一下警觉地首起身,只见系统警报在视网膜上闪烁:‘’检测到二十名武装人员靠近。‘’
她迅速抽出伯莱塔,却见楚寒之对着她摇头:"是我母妃的人。"
不一会儿,只见肖妃娘娘带着十几个心腹丫鬟婆子闯了进来,看到半裸的儿子顿时老脸一红。
蝶依忍笑为他拢好了衣襟。
旁边的肖妃娘娘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好孩子,多亏有你照寒之。"
她掌心温热细腻的触感,让蝶依忍住了不适想抽回的手。
楚寒之轻咳一声道:"母妃深夜前来有何事?"
"给你送人。"
肖妃娘娘挥手,只见十几个精壮的汉子鱼贯而入。
"我让这些府兵扮作家丁跟着流放,好歹有个照应。"
她突然又压低声音:"寒之,你父皇这次是铁了心了,连太子也被贬为平民了..."
"孩儿明白。"
楚寒之打断她,目光扫过众人,"都退下吧,本王与王妃有要事相商。"
‘’行吧。‘’肖妃娘娘看了看两人,然后让十几个人先出去收拾东西。
待众人退去后,蝶依忽然开口:"王爷可信我一次?"
楚寒之没有回答她,只是挑眉静静的看着她。
蝶依走到博古架前,转动机关露出墙后的密室,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二十个包袱。
"干粮、药材、御寒衣物,"她边说边随手打开一个说道,"足够三十人用半月了。"
楚寒之的眸光微微一动,质疑的问:"你何时准备的?"
蝶依面不改色地撒谎:"嫁进来那日就开始了,我知道王爷迟早会被太子陷害。"
她故意顿了顿,"就像我父亲一样。"
楚寒之抬眸看着她,眼底情绪难辨:"明日寅时,本王要看到完整的流放路线图。"
蝶依点头回应道他,只见她的视网膜上系统己经调出了地图。
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江妙菱。"
"嗯?"
"宁古塔路远,别死了。"
蝶依对着他的背影勾起了嘴角。
窗外,五更的梆子声穿透了雨幕,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