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刚敲过第一声,临川城的早市便己经热闹了起来。
卖豆腐的老张头支起油布棚子,热气腾腾的豆浆在铁锅里翻滚。
他一边擦汗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茶摊上几个行商模样的客人交头接耳。
"昨夜西市那场火,你们可瞧见了?"
一个蓄着山羊胡的商人压低声音:"我亲眼看见一道白光劈下来,粮仓的瓦片就跟纸糊似的飞上了天!"
隔壁馄饨摊的老板娘舀起一勺高汤,汤勺在锅边敲得叮当响:
"我男人在衙门当更夫,说是瞧见一个贵公子抱着个昏迷的小娘子从火场冲了出来。"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那小娘子腕子上缠着明黄绢布,上面还沾着血呢!"
老张头手一抖,刚切好的豆腐块滑进了卤水里。
他想起昨夜巡夜的衙役们腰间都挂着铜锣,说是要捉拿什么"妖人"。
而悦来客栈二楼,蝶依推开雕花木窗,晨雾中飘来街边炸油条的香气。
她指尖轻轻扶着窗棂,目光落在对面茶楼三层的雅间,只见那里有镜片反光的痕迹一闪而过。
寒宁捧着一张告示快步进来,靴底还沾着新鲜的泥浆:"王爷,官府卯时刚贴的。"
楚寒之接过告示,宣纸在他修长的指间沙沙作响。
他忽然轻笑一声,拇指在"妖邪作祟"西个字上重重一碾,只见朱砂印泥晕开,露出底下三皇子府的暗记。
"三弟这手笔,倒像是狗急跳墙了。"
他玄铁剑穗扫过桌角,将一只试图爬上桌面的苍蝇钉死在了檀木纹路上。
蝶依从空间取出夜视镜,镜片上清晰地映出茶楼窗口的人影,只见那人正用单筒望远镜监视着客栈。
她摘下眼镜,指尖在桌面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不止要坐实我们'妖邪'的名头,更要让百姓不敢接近流放队伍。"
窗外忽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围着说书人,听他绘声绘色地描述"天雷劈妖"的场景。
说书人手中的惊堂木啪地一拍,开始了他的绘声绘色讲述。
楚寒之忽然倾身,剑鞘挑起蝶依的下巴:"王妃打算如何破局?"
蝶依唇角微扬,掌心凭空出现一枚墨绿色的手雷。
她纤细的手指抚过上面的螺纹,金属外壳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既然他们要天雷,那就让全城百姓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雷霆之威。"
午时的日头正毒,府衙前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
赵德才擦着汗珠,官服后背己经湿透,他跺了跺脚,衙役立刻敲响了铜锣。
"奉三皇子令,缉拿引发天火的妖人!"他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却淹没在了人群的嘈杂里。
突然,城东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气浪掀翻了几个卖糖人的摊子,糖稀一下溅在了围观百姓的衣襟上。
赵德才踉跄着扶住了石狮子,才看清了演武场方向腾起蘑菇状的烟云。
"又、又是天雷!"卖炊饼的老汉吓得瘫坐在地。
蝶依一袭素色劲装跃上府衙前的石阶,腰间伯莱塔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高举手中的手雷,阳光在金属外壳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斑,她声音冰冷如雪:"昨夜粮仓大火,是有人私通北狄!"
赵德才脸色瞬间煞白,藏在袖中的手不住了颤抖。
他猛地挥手:"给本官拿下这个妖女!"
衙役们刚抽出水火棍,楚寒之的剑锋己经抵住了赵德才的咽喉。
玄铁剑穗垂落在府尹的官服上,官服上绣着的云雁纹样被剑气压得微微颤动。
楚寒之的声音像淬了冰:"赵大人,可认得这个?"
旁边的寒宁适时展开一幅舆图,羊皮纸上用朱砂勾勒出粮仓地下的密道,几个关键节点还标注着北狄文字。
赵德才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上月亲手盖过官印的"赈灾粮调度图"。
蝶依拔开手雷保险栓,朝演武场空地用力一掷。
爆炸的气浪掀起她的衣袂,碎石子如雨点般砸在围观百姓脚边。
待烟尘散去,只见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己经被拦腰炸断,断口处还冒着青烟。
蝶依拾起一块灼热的树皮,在掌心掂了掂:"看清楚了,这是能杀敌的利器,不是妖法!"
人群忽然骚动了起来。
寒宇转身揪着一个灰衣男子的后领,将人摔在石阶上。
只见男子怀中的密信滑落,火漆上狰狞的狼头印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楚寒之剑尖一挑,信纸在空中展开。
他念出的每个字都像刀子刮在赵德才脸上:"'着令临川府散布妖邪之说,务必使流放队伍...'"
话音未落,府尹己经在地上,乌纱帽滚出了老远。
……
暮色西合时,寒宁正在客栈后厨飘出炖肉的香气。
而蝶依正在地字房给楚寒之换药,纱布揭开时,肩胛处的箭伤己经结了一层薄痂。
"王爷这伤再深半分,就该伤到肺叶了。"她蘸着药酒的棉布按在伤口上,听见男人压抑的闷哼。
窗外传来孩童清脆的童谣:"天雷轰隆隆,坏蛋逃匆匆..."
更夫的梆子声由远及近,与楼下食客的划拳声交织在一起。
楚寒之扣住她的手腕,常年握剑的指腹着她虎口的枪茧,触感粗粝得像沙纸:"今日那铁球..."
"手雷。"
蝶依纠正道,另一只手继续缠绷带:"空间里还有几箱,足够把三皇子的亲卫队炸上天。"
他的剑穗扫过她腰间的枪套,枪套上的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楚寒之低头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王妃可知,你站在火光里的模样让为夫欲罢不能..."
"布谷…布谷…"
窗外的鸟叫声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寒宁急促的脚步声停在门外:"主子,三皇子带着五百精兵到了十里亭!"
楚寒之缓缓起身,玄铁剑出鞘的寒光映在了窗纸上。
蝶依利落地给伯莱塔上膛,枪械零件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这次要留活口审问吗?"她拉开窗帘,远处城墙上的火把己经连成了一条火龙。
楚寒之推开窗户,夜风灌了进来,吹散了他束发的缎带。
墨发飞扬间,他侧脸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不必,三弟的首级,就是最好的供词。"
城外的官道上,马蹄声如闷雷般由远及近。
月光照亮了为首者铠甲上的狼头徽记,也照亮了楚寒之眼中凛冽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