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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那叫一个热闹。
“叮叮当当”、“呼噜呼噜”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张桌子旁，一个穿着花布褂子的大婶，正伸长了胳膊，越过好几个人头，目标明确地指向桌子中央那只烧鸡。
“哎！那谁！对，就你！帮我夹个鸡腿儿！最大的那个！给我孙子留着！他最爱啃这个！”
另一桌，几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的汉子，正高声嚷嚷：“望子——！望子——！听见没啊——！”声音大得像是要掀翻屋顶。
许望正靠在墙根儿底下，悠哉悠哉地呷着搪瓷缸子里的茶水呢，听见喊声，抬了抬眼皮。
“那啥……葱拌牛肉！还有没有了？再给俺们来一盘！忒下酒了！这玩意儿，带劲！”一个汉子喊道。
许望笑了笑，没起身，冲着还在忙活的一个帮工小伙儿扬了扬下巴：“小五，去后厨看看，要是还有卤牛肉，就再切点儿，给那桌大哥们送过去。”
“好嘞！”小五应了一声，赶紧擦擦手往后厨跑。
许望自己呢？他倒是不急不慌。
刚才那缸子凉白开己经喝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换成了温水泡的粗茶，茶叶末子在水里沉沉浮浮。
他也饿了，刚才一首没顾上。
这会儿看着大家吃得欢，他自个儿也拿起双筷子，没去跟人抢那些大鱼大肉，就近夹了几片自己做的葱拌卤牛肉。
牛肉卤得火候正好，酱红色，带着漂亮的纹理，切得薄如蝉翼，拌上了翠绿的葱花和秘制的料汁，撒了点提香的熟芝麻。
夹一片放进嘴里，嗯……咸淡适中，嚼劲十足，卤汁的醇厚和葱油的清爽完美结合。
越嚼越香，一点不腻，确实是下酒的好菜，也适合他现在解解馋，垫垫肚子。
看着这满院子红光满面、狼吞虎咽的人，听着这乱哄哄、却又透着一股子舒坦劲儿的动静，许望心里那叫一个得劲儿。
办大席嘛，不就是图这个？烟火气，人情味儿，还有大家伙儿发自内心的满足感。这比他自个儿吃什么山珍海味都来得高兴。
那几个得了“特赦令”开始吃饭的帮工大婶，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
一人端着个能当脸盆使的大海碗，里面的白米饭堆得冒尖儿，上面浇满了菜汤，盖满了各种硬菜——油汪汪的红烧肉、金灿灿的溜肉段、香喷喷的炖鸡块……
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一个个埋头苦干，吃得那叫一个香。
“唔……好吃！真好吃！”一个大婶边嚼边点头，“累了一上午，值了！今儿这累受得值！”
旁边另一个大婶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地附和：“就是！跟着望子干活，亏不着嘴！这菜做的，比镇上鸿运楼那个老师傅……嗯……强多了！”
天色擦黑，许志光家院坝里的喧嚣才渐渐平息。
宾客们挺着溜圆的肚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红光，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嘴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饕餮盛宴。
“哎呦喂，吃得我这肚子，走路都得扶着墙！”
“可不是咋地！许师傅这手艺，绝了！那道东坡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我一个人就干掉小半盘！”
“还有那道鱼，鲜嫩得嘞，汤都鲜掉眉毛！”
“十八道菜啊，硬菜！道道都够味！你瞅瞅那桌子，比脸都干净！”
确实，刚才还堆得冒尖的盘子，此刻己经空空如也。
别说剩菜了，就连盘底那点油汪汪的汤汁，都被手快的大爷大妈们舀去泡了米饭，吃得那叫一个香。
洗碗的大姐们都省事不少，水龙头下稍微一冲就干净了。
许耀祖红光满面，带着几分酒意，拉着正在收拾家伙什的许望，那叫一个亲热。
“许师傅！哎呀，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家大忙了！”
他激动地搓着手，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你是没瞅见，那些亲戚朋友吃得多高兴！个个都夸！说咱们青山村啥时候出了你这么个神厨！”
许望被他这热情劲儿搞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耀祖叔，您太客气了，应该的。”
“应该啥呀应该！这手艺，啧啧，镇上大饭店的厨子都比不上！”
许耀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不由分说就往许望手里塞。
“说好的五千八，这席面办得这么敞亮，叔必须给你加点！这里是六千三，你拿着！必须拿着！”
红包沉甸甸的，许望捏了捏，推辞道：“耀祖叔，真不用，说好多少就多少。”
“拿着！必须拿着！”
许耀祖眼睛一瞪，又从旁边拎起两条“华子”，“这烟你也拿着，不是啥好东西，叔一点心意！你要不收，就是看不起你耀祖叔！”
这话说得，许望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只好接过来：“那…行吧，谢谢耀祖叔。”
“这就对了嘛！” 许耀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拍了拍旁边他儿子许志光的肩膀，“听见没？以后开车跑长途，多跟你望哥学学，稳当！”
许志光嘿嘿笑着，对许望竖起大拇指：“知道了爸！望哥，谢了啊！今天这席，牛！”
许望也笑着叮嘱了一句：“志光哥，路上慢点开，安全第一。”
“欸，好嘞！”
送走了热情的许耀祖父子，许望开始收拾自己的厨具。忙活了一天，虽然累，但心里挺踏实。
回到自己那破旧的老屋，许望刚把厨具放好，想瘫在椅子上歇口气，兜里的手机就跟疯了似的震动起来，嗡嗡嗡响个不停。
他疑惑地掏出来一看，好家伙，屏幕上全是抖音的提示消息，红点点密密麻麻，跟刷屏似的。
“您的视频《农村大席抢菜名场面》获得XXX点赞…”
“用户XXX关注了您…”
“用户XXX给您发送了私信…”
一条接一条，根本停不下来。
许望点开抖音，这才发现，不知道是谁在席间拍了好几段视频，给发到网上去了。
有他颠勺时火光冲天的瞬间，有他快刀切菜留下一片残影的特写，但更多的是宾客们埋头猛吃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