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 年 1 月的北平,协和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阳光艰难地穿透结霜的玻璃窗,在沈知白的毛呢大衣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倚着窗台,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手指无意识地着袖口处谢惊澜亲手绣的纹样补丁,那细密的针脚里,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牵挂。
「我要回沈阳,重建戏楼。」沈知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正在整理军帽的谢惊澜动作陡然顿住,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沈知白脖颈处露出的纱布边缘 —— 那里还渗出淡淡的血迹。他的喉结动了动,语气里满是担忧:「你的伤还没完全好透。」
沈知白回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眼神却执着如炬:「戏楼等不了。那里是我们梦开始的地方,也是该让它重生的地方。」
谢惊澜凝视着他片刻,最终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伸手将他大衣的领口紧了紧:「那我陪你。」
沈阳的寒风像刀子般割过脸颊,积雪深及膝盖。沈知白和谢惊澜相互搀扶着在街头前行,谢惊澜始终将他护在避风一侧,自己的后背迎着呼啸的北风。
远处,戏楼残破的飞檐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墙根处随意堆放着 “文化遗址待修缮” 的木牌,旁边的雪地上,几枚弹壳被积雪半掩,在灰暗的天色下泛着冷光。
谢惊澜突然压低声音,警惕地说:「不对劲,太安静了。」
沈知白握紧了口袋里的戏楼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是我们的战场。」
踏入戏楼旧址院内,几辆军车引擎未熄,尾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沈知白深吸一口气,踩着满地的碎砖烂瓦,一步步登上残破的戏台。寒风呼啸着掀起他的戏服内衬,里面别着的谢惊澜的军章在昏暗的光线下一闪而过。
他定了定神,张口唱起《桃花扇?寻楼》:「残军留废垒,瘦马卧空壕 ——」苍凉悲怆的戏腔在废墟间回荡,与军车的轰鸣声激烈碰撞。
谢惊澜手按配枪,目光如鹰般扫视西周。突然,他瞳孔骤缩 —— 戏台梁柱上,新鲜的刻痕组成了特务的联络暗号。
「小心!」谢惊澜大喊一声,与此同时,暗处射出的冷枪擦着沈知白的耳畔飞过,子弹击中戏楼匾额,木屑混着积雪如雨点般飞溅。谢惊澜瞬间扑倒沈知白,两人狼狈地滚到石柱后躲避。
沈知白的手臂被飞溅的木屑划伤,鲜血渗出。谢惊澜迅速撕下自己的衣襟,为他包扎,动作熟练却止不住地颤抖:「他们在等增援。」
沈知白咳了两声,嘴角溢出鲜血,却依然倔强地说:「唱完这出... 再走。」他望着谢惊澜军装上与自己戏服图案相同的补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 那是多年来,两人相互扶持的见证。
在沈知白继续唱至高潮时,谢惊澜趁机摸清了敌人的位置。他用军刀在雪地上快速刻下作战图,掷出烟雾弹的瞬间,手腕内侧与沈知白同款的戏班刺青一闪而过。
「三分钟后突围。」谢惊澜低声说道。
烟雾弥漫中,两人背靠背,动作默契十足。恍惚间,眼前的场景与 1931 年沈阳护戏时重叠 —— 那时的他们,也是这样在枪林弹雨中,为了心中的信念与彼此,拼命抗争。
枪声停歇后,西周一片寂静。沈知白和谢惊澜开始清理废墟。突然,谢惊澜的铲子碰到了硬物。他扒开积雪和碎石,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露了出来。
撬开箱子,里面除了焦黑的戏票残片,还有用油纸包裹的戏班账簿。当谢惊澜翻开账簿,夹层中藏着的微型胶卷滑落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胶卷,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上面记录的竟是当年日军在东北的军火部署图。
「1931 年 9 月 18 日...」谢惊澜轻声念出账簿上的日期。
沈知白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是父亲的字迹!」
沈知白的手指轻轻抚上谢惊澜后背的旧疤,指尖触到凸起的弹片残留。谢惊澜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纹路里还嵌着当年护戏时的戏服金线。
「原来你早把血盟,变成了命盟。」沈知白哽咽着说,泪水夺眶而出。
谢惊澜将他搂入怀中,在他耳边轻声说:「从你摔破头也要唱完《长坂坡》那天起,我的命就和你绑在一起了。」
此时,暴风雪突然加剧,狂风卷着雪粒疯狂肆虐。两人被困在残存的戏楼梁柱下,寒冷一点点侵蚀着他们的身体。谢惊澜毫不犹豫地脱下军大衣,紧紧裹住沈知白,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冻硬的窝头,掰下大半塞进他手里。
「当年在长白山... 也是这样。」谢惊澜哈着气为他暖手,试图驱散寒意。
沈知白握着窝头,泪水再次涌出:「那时你三天没吃东西...」
突然,他发现窝头里藏着半枚戏班铜铃,边缘刻着 “白” 字。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共同经历的艰难岁月,此刻都化作了心中无尽的温柔。
当救援队赶到时,看到的是令人动容的一幕:沈知白怀中紧抱着日记,谢惊澜手臂仍保持着保护他的姿势,两人依偎着昏迷在戏楼地基旁。远处,朝阳缓缓升起,为废墟镀上一层金边,地基处 “1931 惊白共建” 的刻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三个月后,重建的戏楼灯火通明。沈知白和谢惊澜并肩站在新戏台,戏服上的金线与霓虹灯交相辉映。台下坐满了工人、战士,他们的目光中满是期待。谢惊澜胸前别着沈知白用旧戏票精心制作的徽章,那上面承载着他们的过去与未来。
沈知白转头看向谢惊澜,眼中满是笑意:「开锣?」
谢惊澜嘴角上扬,露出温暖的笑容:「我永远是你的头排观众。」
锣鼓声响起,戏幕缓缓拉开。在这充满希望的夜晚,他们的故事,将继续在戏台上唱响,也将永远铭刻在人们心中。那些曾经的战火与苦难,如今都化作了推动时代前进的力量,而他们之间的感情,如同戏楼飞檐上的铜铃,无论经历多少风雨,依然清脆悦耳,动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