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沈清砚的鞋跟碾过鬼哭崖的碎石时，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
“停下。”凌夜的手掌按在她肩背，玄铁剑嗡鸣着脱离剑鞘三寸，寒芒割开谷口缭绕的白雾。
青墨原本缩在她发间打盹，此刻炸成一团火球似的羽簇，尖喙狠狠啄向左侧山壁：“有脏东西！那股子腐尸味——是轮回使者的手笔！”
白璃攥着沈清砚衣袖的手在发抖，淡金色灵力从指缝漏出来，像一串被揉碎的星子：“姐姐，我、我听见有人在哭……”
沈清砚摸向颈间发烫的契约玉牌。
玉牌与她血脉相连，此刻正随着心跳节奏震动，每一下都像在敲她的天灵盖。
她想起老李说过，轮回使者老郑擅用记忆设幻，可这凉意不似幻觉，倒像是某种活物的视线，正顺着她脊椎往上爬。
“是监视。”凌夜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他另一只手扣住她手腕，将自身灵力渡进她经脉，“六道轮回系统在锁定目标。”他目光扫过山谷两侧的枯树，那些本应毫无生气的枝桠竟缓缓转向他们，“这里的灵脉被篡改过，所有活物都成了系统的耳目。”
白璃突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瞳孔里映出满谷的白幡——方才还只是荒草的地面，此刻竟密密麻麻插满褪色的招魂旗，风过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极了有人贴着她耳朵说话。
她捂住耳朵尖叫：“不是我！不是我害的！”
“白璃！”沈清砚想去拉她，却被凌夜拽进怀里。
玄铁剑划出半圆，将两人护在剑影中央，那些试图缠上她脚踝的藤蔓被剑气绞成碎片：“幻境开始了。”他低头看她，眼底映着跳动的剑花，“跟着我的呼吸。”
沈清砚深吸一口气，契约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异常灵力波动，来源：六道轮回-守谷阵。
建议宿主规避核心区域。】她攥紧玉牌，系统的凉意顺着掌心漫开，竟将笼罩在她心头的混沌驱散几分。
“不。”她仰头看凌夜，眼底浮起冷锐的光，“我们要找的神陨台在最深处，躲不过的。”
青墨突然从她肩头窜起，红喙叼住一片飘到白璃面前的纸钱。
那纸钱在玄鸟爪下瞬间化为黑灰，露出下面刻满咒文的青铜片：“老东西的幻阵混了真家伙！这是锁魂钉的引！”它扑棱着飞到白璃头顶，用翅膀拍她发烫的脸颊，“小呆瓜，想想你偷我灵果时有多开心！幻境最怕执念！”
白璃被拍得打了个激灵，眼泪汪汪地揪住青墨尾羽：“我、我记得姐姐给我编的草环！还有凌夜哥哥烤的兔子！”她额头渗出细汗，淡金色灵力如涟漪般扩散，那些白幡竟被冲得东倒西歪。
凌夜的剑势缓了缓，看向沈清砚的目光多了丝赞许：“神族血脉果然克制轮回术。”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青铜碎片，指腹擦过上面的咒文，“这是玄阴尊者的阵法风格。老郑不过是棋子，背后有更厉害的角色。”
沈清砚的指尖在空间灵泉边缘轻轻一按，取出老李给的地图。
地图上的红点正在他们正前方两里处闪烁，而红点周围，密密麻麻的黑线像活物般蠕动——那是阵法的脉络。
“到了。”她指着雾气最浓的山坳，那里隐约露出半截青瓦飞檐，“古庙。”
西人刚踏进庙前的残碑范围，沈清砚的契约玉牌突然灼烫如炭。
她吃痛松手，玉牌坠在胸前，表面浮现出陌生的纹路，竟是在临摹庙门处的锁阵图。
系统提示音急促响起：【检测到同类系统能量，是否解析？】
“解析。”沈清砚咬着牙按住玉牌，灵力如潮水般灌入系统。
她看见识海里浮现出两团光，一团是契约系统的银白，另一团是六道轮回的幽蓝，正疯狂撕扯着彼此的触须。
庙门的阵法突然泛起血光，原本锈迹斑斑的门环“咔嗒”一声弹开，无数黑雾从门缝里涌出来，裹住白璃的脚踝。
“小心！”凌夜旋身挥剑，黑雾被劈开的瞬间，白璃的尖叫刺穿耳膜——她看见的不是黑雾，而是幼时被关在蛊笼里的自己，正被人用银针刺穿掌心。
青墨急得啄她手腕：“看姐姐！看姐姐的眼睛！”
沈清砚的额头渗出冷汗。
她能清晰感知到，六道轮回系统在反击，每一道咒文都像带刺的藤蔓，正顺着她的灵力反噬。
系统提示音己经变成尖锐的警报：【反制机制启动，宿主精神力消耗过快！】她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疼痛让她视线清明几分。
“凌夜！”她拽住他衣角，“这阵法在抽取我们的记忆当能源！”
话音未落，庙门“轰”地洞开。
玄阴尊者立在满室积尘中，玄色道袍一尘不染，腰间挂着串用白骨磨成的念珠。
他的目光扫过沈清砚，像是在看一件待拆的器物：“不错，能撑到触发反制的契约者，三千年里你是第二个。”他抬手弹飞一粒骨珠，骨珠撞在庙柱上，竟映出沈清砚在现代考古队的画面——她举着洛阳铲站在古墓前，身后是队友递来的冰镇汽水。
“你！”沈清砚瞳孔骤缩。
那是她最珍贵的回忆，大学毕业前最后一次考古，队友说等挖完这座汉墓就给她庆生。
可画面里的队友突然扭曲，变成老郑的脸，笑着说：“你早该和我们一起，留在轮回里多好。”
凌夜的剑瞬间抵住玄阴尊者咽喉，却被一道幽蓝光幕弹开。
战神的虎口裂开血口，玄铁剑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天尊境？”他护在沈清砚身前，后背绷紧如弦，“你操控轮回系统，为了什么？”
“为了让这破世界重新转起来。”玄阴尊者轻笑，指尖凝聚的黑光里，沈清砚的契约玉牌正在剧烈震动，“旧神陨落时，六道卡了壳。他们说要新秩序，可没有系统，哪来的秩序？”他抬手抓向沈清砚，黑光如毒蛇般钻进她识海，“把你的系统交出来，我可以让你做轮回之主——”
剧痛瞬间淹没所有感官。
沈清砚看见契约系统的光团正在被黑光啃噬，银白碎片簌簌坠落。
她死死攥住凌夜的手，掌心的契约纹路亮起刺目红光，那是两人签订共生契约时留下的印记。
“凌夜……”她的声音带着血沫，“用你的灵力……喂给系统……”
凌夜低头吻去她唇角的血，玄铁剑“当啷”坠地。
他将双手按在她后颈，战神的灵力如岩浆般涌入她经脉，与契约系统的银白光芒融为一体。
沈清砚的识海里，银白光团突然暴涨，竟将黑光撕开一道裂缝。
玄阴尊者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着那道红纹正顺着沈清砚的手臂攀爬，像一条活过来的赤蛇：“共生契约？你们竟敢……”
“轰——”
庙顶的青瓦簌簌坠落。
沈清砚在意识模糊前，看见系统提示最后一条信息：【检测到宿主精神力临界，触发隐藏功能：契约共鸣。
建议宿主……】
凌夜的怀抱突然收紧。
他低头抵住她额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清砚，看着我。”他的灵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玄铁剑的裂纹蔓延至整柄剑身，“我不会让你有事。”
玄阴尊者的黑光大盛。
沈清砚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心口涌上来，那是契约玉牌在燃烧，将两人的血、两人的命，熔成一把最锋利的剑。
“想夺她的系统？”凌夜抬头时，眼底翻涌着血色，“先过我这关。”
凌夜的灵力如灼热的岩浆在沈清砚经脉里横冲首撞，她能清晰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却比不过识海里系统警报的尖啸。
银白与幽蓝的光团仍在撕扯，契约玉牌灼烧的温度几乎要穿透胸骨，在她心口烙下印记。
“清砚！”凌夜的声音带着破音，鲜血顺着他下颌滴在她肩颈，“撑住！我还能——”
“闭嘴。”沈清砚咬着牙扯动嘴角，血沫溅在他喉结上。
她的意识正被两股力量拉扯，一边是玄阴尊者的黑光要绞碎她的魂魄，另一边是凌夜的灵力在疯狂填补裂痕。
突然，系统提示音里炸开一道机械音：【检测到反制协议——编号0927，需宿主主动确认激活。】
她瞳孔骤缩。
之前系统从未提过这个协议，此刻光团交缠处，一行淡金色小字正缓缓浮现：【反制协议：以宿主精神力为引，将目标系统攻击原路返还。
风险等级：SSS】
玄阴尊者的笑声穿透识海：“小丫头，你以为用共生契约就能——”
“激活。”沈清砚的指甲深深掐进凌夜手背，疼得他浑身一颤。
她能感觉到凌夜的灵力正顺着契约纹路逆流，在两人交握处凝成赤红光茧。
系统光团突然发出刺目银光，竟将幽蓝光团的触须全部缠住，像两条绞在一起的巨蟒。
“你疯了？！”玄阴尊者的脸在黑雾中扭曲，他终于露出慌乱，“这协议会抽的精神力——”
“抽干就抽干。”沈清砚的视线开始模糊，却看见凌夜眼底翻涌的血色褪成后怕。
她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将两人交握的手按在契约玉牌上，“反正...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和你绑在一起的。”
下一刻，识海炸成一片白光。
玄阴尊者的惨叫几乎掀翻庙顶。
他踉跄后退，玄色道袍被撕开数道血口，白骨念珠“噼里啪啦”碎成粉末。
原本缠绕沈清砚的黑雾倒卷而回，在他身上凝成无数细小的伤口，每道伤口里都渗出幽蓝的系统能量。
“走！”凌夜一把将沈清砚打横抱起，玄铁剑虽然裂成碎片，他却徒手劈开挡路的断梁。
白璃被青墨叼着后颈，哭哭啼啼地跟着窜出庙门。
沈清砚靠在他颈窝，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每一下都震得她眼眶发酸——原来战神的心跳，也会这么快。
“契约系统...不过是轮回系统的残片罢了！”玄阴尊者的嘶吼穿透轰鸣的庙顶，“等我修复完整，你们连灵魂都要被碾碎！”
凌夜的脚步顿了顿。
沈清砚抬起手，用染血的指尖抚过他紧抿的唇：“他说的...可能是真的。”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至少现在...我们赢了。”
小镇的月光透过客栈窗户，在沈清砚床沿投下一片银霜。
她裹着凌夜的外袍坐在桌前，契约玉牌平放在铺开的羊皮卷上，表面还残留着幽蓝的能量纹路。
青墨蹲在烛台旁，用爪子拨拉着半块烤灵果，羽毛却蔫蔫地耷拉着：“那老东西说的残片...不会是说咱们系统是捡来的吧？”
“有可能。”沈清砚的指尖悬在玉牌上方，系统界面在她识海里展开，原本简洁的功能栏多了个锁着的“协议库”，最顶端正是刚用过的0927反制协议。
她能感觉到，玉牌内部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像是被唤醒的沉睡者。
凌夜靠在门框上，肩上缠着白璃刚换的药布。
他望着她低垂的发顶，喉结动了动：“今天你不该冒险。”
“那你呢？”沈清砚抬头，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你用战神灵力硬抗天尊攻击时，想过后果吗？”
凌夜沉默片刻，走到她身侧坐下，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眼下的青影：“我是战神。”
“我是契约宿主。”沈清砚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得比你还快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从来都不是分开的。”
窗外突然响起敲梆子的声音。
老李佝偻着背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盏破灯笼，光晕里能看见他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乱翘：“小友，老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说。”凌夜替沈清砚倒了杯温水，指尖在杯壁上烙了层暖意。
老李凑过来，压低声音：“那玄阴老鬼说的系统残片...老朽年轻时在旧神书阁见过记载。”他从怀里摸出片焦黑的竹简，“当年旧神陨落前，曾将六道轮回拆成七块，说是要留给能颠覆旧秩序的人。您这契约系统...怕不是其中之一。”
沈清砚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玄阴尊者说“三千年里第二个”，想起系统激活时那声陌生的机械音——原来从不是她选择了系统，而是系统在等她。
“要解系统的秘密，得找老徐。”老李用枯枝般的手指敲了敲竹简，“那老头是旧神书阁最后一个守阁人，现在躲在云隐山的竹楼里。只是...云隐山有上古封禁，没熟人带，根本进不去。”
烛火突然“噼啪”炸响。
沈清砚望着玉牌上流转的银光，想起玄阴尊者最后那声冷笑。
她抓起桌上的洛阳铲，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打盹的青墨。
“明天就出发。”她转头看向凌夜，眼里有星火在烧，“我倒要看看...这残片，能不能烧出个新天来。”
凌夜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
他捡起地上的玄铁剑碎片，指腹擦过裂纹处凝结的血珠：“云隐山的封禁？”他将碎片收进袖中，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正好，我还没拆过上古阵法。”
窗外，白璃抱着青墨趴在窗台上，月光给她淡金色的发梢镀了层银边。
青墨突然竖起羽冠：“喂喂，你们该不会想把我留在镇上吧？本大爷的火焰能烧穿封禁——”
“带上。”沈清砚笑着摸了摸它炸毛的脑袋，“云隐山...总得带个会骂人的向导。”
老李望着他们收拾行装的背影，又摸出片竹简。
上面用朱砂写着：“残片遇主，轮回将倾。”他对着月亮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巷子里——有些秘密，还是等他们到了云隐山，再由老徐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