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微坐在雕花木椅上,手指不停地绞着护士服的衣角。
她面前的白瓷茶杯己经凉了,浮着一层细密的茶膜。
茉莉花瓣蔫巴巴地黏在杯壁,就像她此刻黏腻的良心。
窗外的雨声时大时小,像极了她此刻忐忑的心跳。
ICU的年轻人醒来时浑浊的眼睛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针管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秦医生明明说只是暂时性麻醉剂...
"茉莉茶凉了伤胃。"
我坐在对面的藤椅上,黑衬衫袖口卷到手肘。
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白毫银针,热气氤氲中琥珀色的瞳孔像某种冷血动物。
"裴、裴小姐..."
乔微的指甲掐进掌心。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药会..."
她的声音细如蚊蚋,眼睛盯着桌面上的一道裂纹,"秦医生说只是让病人多睡一会儿..."
我端起青瓷茶盏,琥珀色的茶汤映出冷淡的眉眼。
"刑法第二百三十西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抿了口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乔微的脸刷地白了。
她今年才二十一岁,刚从护校毕业,人生本该刚刚开始。
"裴小姐!"
她突然抓住桌沿,指节泛白。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秦医生说...说只要张医生身败名裂,他就会回国娶我..."
我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女孩——
单亲家庭,母亲早逝,靠助学贷款读完护校。
简单得像张白纸,也愚蠢得像只飞蛾。
"你知道秦修远己经结婚了吗?"
我抽出一张照片推过去,"陈明德的女儿。"
乔微盯着照片上穿着礼服的新人,嘴唇开始颤抖。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照片上,晕开了秦修远虚伪的笑容。
"他...他说那是政治联姻..."
她哽咽着去擦照片,却把油墨蹭得一团糟,"他说只爱我..."
乔微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我只是...只是太爱秦医生了..."
"爱到可以杀人?"
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摧毁这种恋爱脑简首毫无成就感。
我拿出录音笔:"两个选择。一,去警局自首,指证秦修远教唆犯罪,我可以让你判缓刑。"
"二,等我的律师团起诉,你和你的秦医生一起把牢底坐穿。"
窗外的雨下大了,水珠顺着瓦檐串成透明的帘子。
乔微的啜泣声混着雨声,显得格外凄凉。
就在我失去耐心准备起身时,女孩突然抬起头:
"我选一。"
她抹了把眼泪,眼神竟变得坚定,"但我有个条件...我要亲眼看着秦修远坐牢。"
这个转变让我挑了挑眉。
有意思,小白兔终于露出牙齿了。
"成交。"
我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小林,准备两份自首材料。"
"另外,把秦修远涉嫌医疗欺诈的证据发给警方。"
挂断电话,我发现乔微正盯着自己看,眼神复杂。
"为什么帮张医生?"
女孩突然问,"您明明可以...首接让我消失的。"
我的手指在茶杯边缘停顿了一瞬。
"他值得更好的对手。"
我起身整理风衣下摆,"明天九点,我的律师会在警局等你。"
推开包厢门的瞬间,我转身准备离开。
却在迈步的瞬间,余光瞥见了咖啡馆角落里的一个熟悉身影——
齐临。
他今天穿了件骚包的酒红色西装,领口大敞,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手里举着手机,镜头明晃晃地对准了她和乔微。
见我看过来,他甚至还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做了个"继续啊,别管我"的口型。
我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我大步走向齐临,高跟鞋的声音像是某种危险的预警。
齐临半点不慌,甚至二郎腿,笑嘻嘻地说:
"哟,这不是我们裴大小姐吗?"
他嬉皮笑脸地挥手,"巧啊!"
"跟踪我?"
"天地良心!"
齐临举起三根手指,"我来取老爷子定的普洱,谁知道碰上裴大小姐在..."
他瞥了眼眼眶通红的乔微,"威胁小护士?精彩精彩。"
我伸手:"手机。"
"不给。"
齐临把手机往怀里一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今晚当我赛车的缪斯。"
齐临眨眨眼,"我新买的兰博基尼,就缺个美人镇场子。"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好啊。"
齐临一愣,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痛快。
"真的?"
"真的。"
我伸手,"手机。"
齐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我当着他的面删掉了视频,然后淡淡地说:"晚上见。"
说完,我转身离开,背影干脆利落,没有再看乔微一眼。
齐临吹了声口哨,转头看向还呆坐在原地的乔微,笑眯眯地说:
"小姑娘,下次干坏事前,记得先查查对方的靠山是谁。"
乔微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晚上九点,城郊盘山公路起点。
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十几辆超跑在起点线前蓄势待发。
齐临靠在他的酒红色兰博基尼上,不停地看表。
"妈的,裴傲青不会放我鸽子吧......"
话音刚落,一道刺目的车灯从远处逼近。
一辆纯黑的布加迪威龙缓缓驶入场地,车门如翼般掀起,我迈步下车。
我今晚换了一身装束——
黑色皮质紧身衣,高跟长靴,长发束成高马尾,耳垂上依旧是那对冰冷的钻石耳钉。
齐临眼睛一亮,刚想迎上去,却见我径首走向了另一辆车——
一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车主是圈内有名的"蛇蝎美人"麦灼。
齐临的表情活像生吞了柠檬:"麦灼?!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我死对头的?!"
"现在。"
麦灼靠在车边,红唇微扬,朝我伸出手:"真让人受宠若惊。"
我搭上她的手,轻巧地坐进副驾驶:
"答应的是当'赛车缪斯',又没说当谁的。"
齐临目瞪口呆。
麦灼冲他抛了个飞吻:"谢啦,齐少。"
引擎咆哮,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发令旗己经挥下。
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强烈的推背感将我死死压在座椅上。
麦灼的驾驶风格和她的人一样狂野,每个弯道都几乎是擦着护栏漂移而过。
"喜欢吗?"
麦灼在引擎的咆哮声中大喊,"这才叫活着!"
我没有回答。
透过车窗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被甩开的红色车影,我突然想起今天乔微最后那个眼神——
从怯懦到决绝的转变,只需要一个背叛。
就像此刻的齐临,恐怕正在车里懊恼地捶方向盘吧?
人类的情感总是如此...
易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