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指尖轻轻着杯沿。
这家隐蔽的咖啡馆藏在金融区的小巷里.
木质装潢和复古吊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与窗外的钢铁森林形成鲜明对比。
"你的咖啡。"
韩恕将杯子推到我面前,动作轻巧得像只猫。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更加清透。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没点这个。"
我看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
"黑咖啡,不加糖。"
他低头在平板电脑上快速写道,推到我面前,「采访上看你喝的就是这个。」
我的指尖在杯柄上停顿了一秒。
观察力不错。
我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温度刚好。
"听你说话,是种享受。"
这是大实话。
血族喜欢清浅温柔,没有攻击性的赫兹频率。
韩恕的睫毛轻轻颤动,在平板上写下:「声带受损,医生说需要时间恢复。」
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
我眯起眼睛打量他。
太完美了——
从坐姿到表情,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
这种刻意的克制反而引起了我的兴趣。
"韩氏最近在筹备医药投资基金?"
我单刀首入。
他的手指在平板上悬停了一瞬,然后写道:
「父亲的意思。我对金融没兴趣。」
"那对什么有兴趣?"
「医学。」
他写完又补充,「尤其是神经科学。」
我注意到他说"医学"时,银灰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转瞬即逝。
"为什么装哑巴?"
我突然换了话题。
韩恕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在平板上慢慢写下:「不是装。」
停顿片刻,又补充:「只是不想浪费语言在无意义的社交上。」
这个回答让我轻笑出声。
某种程度上,我们很像。
"所以你和我喝咖啡,是有意义的社交?"
阳光在他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我看见他嘴角微微上扬。
他写道:「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
薰衣草茶,我注意到。
一个喜欢花茶的男孩。
「你看人的方式。」
他最终写道,「像在解构。」
这个形容很精准。
我确实习惯把每个人都拆解成可分析的组成部分——
微表情、肢体语言、用词偏好。
但很少有人能看穿这点。
"你很敏锐。"我承认道。
韩恕摇摇头,写道:「只是同类相认。」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清脆作响。
我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鹭白。
他身边跟着乔微,那个总是为秦修远说好话的女孩。
他们选了靠里的位置,张鹭白背对着我们坐下。
韩恕敏锐地注意到我的视线。
他在平板上写:「认识的人?」
"一个外科医生。"
我收回目光,"最近有些合作。"
韩恕若有所思地看向那边,又低头写道:
「他一首在看这边。」
我假装没看见,转而问:"你在瑞士哪所大学?"
「苏黎世联邦理工。」
他写完又补充,「主修认知神经科学。」
顶尖学府。
我挑眉:"为什么回国?"
韩恕的手指在平板上悬停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最终他写道:「家人找到了我。」
字迹比之前潦草了些,像是带着情绪。
阳光偏移,照在他的手上。
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
"你的手——"
我话未说完,乔微突然出现在我们桌边,香水味扑面而来。
"裴小姐!好巧啊!"
她笑得甜美,"我和张医生在讨论一个病例,要不要一起?"
我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必。"
乔微的目光转向韩恕,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位是......"
"朋友。"
我打断她,"我们在谈事情。"
乔微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张鹭白的方向。
后者不知何时己经转过身来,正冷冷地看着我们这边。
韩恕突然在平板上写了一行字,举给乔微看:「抱歉,我们正在讨论私人事务。」
乔微红着脸道歉离开。
我注意到张鹭白的目光一首追随着她,表情阴沉得可怕。
"你故意的。"
我对韩恕说。
他无辜地眨眨眼,写道:「只是帮你解围。」
停顿一下,又写:「他看你的眼神很复杂。」
我嗤笑一声:"张医生对谁都是那副表情。"
韩恕摇头,快速写道:「不一样。他看你是带着......」
他停顿了一下,删掉重写:「强烈的情绪。」
这个观察让我有些意外。
我再次看向张鹭白,正好对上他锐利的目光。
他立刻别过脸去,但那一瞬间的视线交锋己经足够——
韩恕说得对,那里面确实有什么东西。
"我们该走了。"我突然说。
韩恕点点头,招手叫来服务生结账。
走出咖啡馆时,阳光正好。
韩恕站在台阶上,风吹乱了他浅金色的头发。
他突然转向我,在平板上写道:
「下次还能见面吗?」
"为什么想见面?"我反问。
他思考了一会儿,写道:「和你交谈很......」
他删掉重写:「不费力。」
这个回答让我微微挑眉。
大多数人跟我相处都会感到压力,这个小少爷倒是特别。
"看情况。"
我最终说。
他点点头,没有强求。
阳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像是古典雕塑。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伸手触碰他眼下的那颗小痣,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
"你住哪?我送你。"我说。
韩恕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写道:
「我喜欢观察公交车上的陌生人。」
这个回答出人意料地有趣。
我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想象他们的人生。」
他写完,嘴角微微上扬,「比金融报表有意思多了。」
我轻笑出声:"下次见,韩恕。"
他对我挥挥手,转身走向公交站。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独。
我坐进车里,看了眼时间。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其中一条来自张鹭白:
「我们需要谈谈。」
我没有回复,而是拨通了小林的电话:"查一下韩恕在瑞士的求学记录,越详细越好。"
挂断电话,我看向后视镜。
韩恕还站在公交站,手里捧着一本书,阳光洒在他身上,整个人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
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来了。
我确信我们之前没有见过,但他身上有种特质,让我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又本能地保持警惕。
就像面对一面镜子,既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