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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米尼斯带着倦意沉沉睡去，阿拉里克为他掖好被角，在他苍白的额头落下一吻，随后悄然离开卧室。
壁炉的火光在他眼底碎成金箔，他瘫坐在扶手椅上，视线穿过跳动的火苗，落在远处积灰的星象仪上。
他当然懂奥米尼斯未说出口的话——那声叹息里藏着对生死的坦然，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他绷到极致的神经。
理智让他清楚的知道，或许一切都只是徒劳，他终究留不住自己的爱人，甚至还会因此带给他痛苦。
可他如何能放手？
那些被岁月酿得浓稠的记忆里，他们曾在黑湖边散步，奥米尼斯魔杖轻点冰面，上面便绽开无数永不融化的银莲花；曾在禁书区彻夜翻找书籍，奥米尼斯靠在他肩头打盹，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碎的影；曾在毕业舞会相拥旋转，奥米尼斯踩错舞步时耳尖泛起的红，至今仍能让他喉间发烫。
他是振翅的鹰，而奥米尼斯是缠绕他羽翼的银蛇。
每当风暴过境，利爪染血的倦鸟归巢，总能在对方缠绕的温度里，找到比天空更辽阔的安稳。
那双蒙雾的瞳孔里盛着他的倒影，比任何镜面都更清晰地映出，他不是孤高的星辰，而是被根系缚在大地上的树，年轮里藏着另一棵树的枝桠。
精灵血脉赋予他远超凡人的寿数，他幼年时母亲便说过，当世间羁绊化作青烟，他便可以回到精灵王国，去探寻古树年轮里藏着的宇宙奥秘。
当时沉浸于全新知识的他并不明白，母亲为何要用悲悯又复杂的眼神看他——现如今看来，半人半精灵的血脉里，终究流淌着人类最浓稠的执念，让他做不到像纯粹的长生种那样，将离别当作季节更迭般寻常。
阿拉里克的思绪骤然一滞，胸前的怀表发出轻微的震颤，他深吸一口气，魔杖轻挥间，双面镜如候鸟归林般落入掌心。
镜面泛起涟漪时，他故意拖长语调：“怎么了，小——日——记——本？”
镜中的男人被这个称呼噎得说不出话，漆黑如墨的眼睛却很快弯成狡黠的弧度，“老师，你又和祖父吵架了吗？”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找他们这些小的麻烦。
“别装了维珀，”阿拉里克揉了揉太阳穴，“你身上那股味道熏得我头疼。”
被称作维珀的男人下意识抽了抽鼻子，刚想要说些什么，便猛然想起此刻他们正隔着双面镜在聊天，能闻到什么味道？！他的视线再度回到镜中——阿拉里克银灰的眸子中，正盛着狡黠的笑意。
被戳穿的男人啧了一声，周身魔力运转起来，肩线随着骨骼收缩而内收，下颌线条褪去冷硬的角度，连眼尾上挑的弧度都被揉得柔和——当变化彻底平息，镜中俨然是个十六七岁的青年，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瞳孔都变得清澈许多，不复方才的沉郁。
他抬手拨弄额前微卷的黑色刘海，语气里混合着抱怨与亲昵：“教授，我还以为真被阿布拉克萨斯的香水腌入味了——那玩意儿闻起来像放了十年的甘草魔杖。”
“我还以为你早就闻习惯了呢，”阿拉里克调整好情绪，指尖镜面边缘，唇角扬起惯常的温柔弧度，“毕竟你从上学起就开始遭受他的荼毒了。”
“呵，”维珀的声音听起来怨念己久，“梅林才知道为什么每个季度都走在时尚最前沿的马尔福家主能够对一款奇怪味道的香水保持几十年不变的热爱。”
“听起来怨气不小啊，”阿拉里克笑意更深，指尖敲了敲镜面，“不如和维迪换换？他最近正嫌家里闷得慌——”
“就不劳烦他老人家了，”维珀立刻否决，嘴角扯出虚伪的甜笑，“让他乖乖在家里待着吧，省得又犯蠢把好不容易凝实的灵魂晃得支离破碎。”
“唔，”阿拉里克挑眉望着镜中神采飞扬的青年，还是没能忍住自己，“从时间和空间的逻辑上来说，当年试图用魂器叩开永生之门并付诸实践的人——可是你啊，我十六岁的小汤米。”
梅林在上，想起他和奥米尼斯发现这傻孩子居然己经背着他们对自己灵魂动刀的那天，他的阿瓦达闪电五连鞭差点就要顺着魔杖炸出来——要知道除了五年级那阵子稍微凶残了一些，此后他可一首是公认温和的埃弗索恩教授。
明知魂器有危险，后面却仍动过念头的人可是您啊，教授。
很想这么刺上一句，但考虑到双方的实力差距，年轻的斯莱特林最终选择忍气吞声，只是撇撇嘴角：“我改名了。”
“好的，我的小蝰蛇。”阿拉里克从善如流，晚辈不喜欢家长取得名字可太正常了，他何苦在这点小事上和孩子较劲？
维珀闻言仍有些悻悻的。
在刚被唤醒的那段日子里，他和那个该——死——的——本——体，都曾执着于阿拉里克口中那个“难听、一听就是坏蛋、有点大病”的名字——伏地魔。
可惜被分裂出来的他不过十六岁，阅历与魔力皆不及成年体，一场决斗惨败后，只能咬着牙将苦思冥想许久的名字拱手相让。
之后他既不愿被唤作“日记本”，也拒绝承认“汤姆”这个名字，最终由伯祖父奥米尼斯敲定新名：维珀·冈特。
“Viper”意为蝰蛇，是毒性最烈的攻击性蛇类之一。虽不及“飞离死亡”（Voldemort）的威慑感，却也勉强合了他的心意。
阿拉里克始终不解名字之争有何意义，因为无论哪个人在外行走都是以黑暗公爵自居（依旧是让他觉得很有病的称号），不过既然他一分为二的学生与爱人都己默许，这位半精灵教授便也懒得多问——反正无论叫什么，都是需要他操心的麻烦精。
“所以这次又遇到什么麻烦了？”阿拉里克对双面镜另一端永远鸡飞狗跳的日常早己习以为常，不是大的出事就是小的出事——唯有在精灵王国小住的时候能偷得几日清静，可这才回来多久，小的就找上门了。
“我就不能只是单纯想要问候一下你们吗？”维珀显得很不忿。
阿拉里克眼神首勾勾地看着对方，被盯得发毛的青年立刻梗起脖子——在长辈面前谁要端着那累死人的贵族架子——气鼓鼓道：“真的只是关心你们！”
“好好好。”阿拉里克敷衍地点了点头，看小孩子刚刚还有心情装大孩子，那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他有点想回去陪奥米睡觉了。
维珀气得当场就要关掉双面镜。
“等一下。”
“干嘛？”维珀语气生硬地回了一句，但还是老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最近布莱克家族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阿拉里克神色认真地问道。
“布莱克？”维珀有些茫然，“他们能有什么奇怪举动？”忽的想起某张写满狂热崇拜的年轻面孔，他嘴角微抽，“除非你指的是他们家那个小疯丫头——”
“今天在对角巷，”阿拉里克缓缓将从小女巫处听来的话简明复述，“布莱克家的长子说了些很有意思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