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精神病院的线索几乎全被抹去,院长儿子的身份更是无从查起。云澈和骆翼动用了家族关系,但他们的家族毕竟在白道,能查到的信息有限——无非是一些官方档案和早己公开的旧报纸,根本找不到院长儿子的具体去向。
“这不对劲。”骆翼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就算精神病院被烧毁,院长的家属不可能凭空消失,至少会有户籍记录。”
“除非……”伊洛冷冷地开口,“有人刻意抹掉了他们的存在。”
众人沉默。
杨迤站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着脖子上的护身符。橘座跳上他的肩膀,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像是在安抚他。
“杨老板。”云澈突然开口,“你养父……是不是路子挺广的?”
杨迤的手指一顿。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杨广——这个名字在杨迤的世界里,既是恩人,也是阴影。他给了杨迤一个“家”,却也把他丢进桑卡瓦的地下世界,让他靠拳头和鲜血生存。杨迤从未主动联系过他,哪怕现在,他的通讯录里那个号码,己经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灰。
“你确定?”赵乐天小声问,“你不是说……不想再和他打交道吗?”
杨迤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伊洛走到他身边,手指轻轻搭在他肩膀上:“如果不想,我们可以找别的办法。”
杨迤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通讯录。
“不用。”他的声音很平静,“既然要查,就查到底。”
他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某种爬行动物的嘶鸣——大概是在鳄鱼养殖场。
杨迤的身体在听到声音的瞬间绷紧,指节泛白。
“……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杨迤?”杨广六十多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玩味的平静,“稀奇,你居然会主动打给我。”
杨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更冷硬:“……我需要查一个人。”
杨广似乎笑了,“这么多年不见,连人都不知道怎么叫了?”
空气仿佛凝固。
云澈等人屏住呼吸,看着杨迤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杨迤闭了闭眼,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爸。”
这个称呼说出口的瞬间,橘座突然炸毛,从杨迤肩头跳开。麻团在角落里抬起头,金色的竖瞳微微收缩。
电话那头的杨广似乎满意了,轻笑一声:“这才对。说吧,查谁?”
杨迤快速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松涛精神病院,院长儿子,1930年代的人,现在院长应该己经不在世了,但我想知道他的后代或者相关线索。”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杨广似乎在记录。
“松涛精神病院……”他沉吟片刻,“这地方有点意思,当年烧得干干净净,连档案都没留下几张。”
“你能查到吗?”
杨广轻笑一声:“你难得开口,我当然要给你个交代。”
杨迤闭了闭眼:“……谢谢。”
“别急着谢。”杨广的声音忽然变得意味深长,“我最近在谈生意,过几天回国,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杨迤的指节攥得发白,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好。”
电话挂断后,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云澈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他……答应了?”
杨迤把手机扔到沙发上,面无表情:“嗯。”
伊洛皱眉:“他要你做什么?”
“吃饭。”杨迤冷笑一声,“他最喜欢在饭桌上谈‘交易’。”
众人面面相觑。
骆翼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杨广的势力范围涉及黑白两道,如果他愿意帮忙,确实比我们瞎查要快得多。”
“但代价呢?”赵乐天忍不住问。
杨迤没回答,只是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凤凰木林。橘座跳上窗台,蹭了蹭他的手。
“无所谓。”他轻声说,“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包厢里的水晶吊灯将杨广的轮廓切割成碎片。他忽然伸手,冰凉的翡翠尾戒擦过杨迤泛着幽蓝的发尾:"染得不错,比小时候那副流浪猫的样子顺眼多了。"
杨迤的餐刀在瓷盘上刮出刺耳鸣响。
"啪嗒。"
一个黑色合金箱被推到餐桌中央。杨广用尾戒轻叩锁扣,三把定制手枪在墨绿色绒布上泛着冷光:"西格绍尔P226,改过扳机;这把瓦尔特PPQ适合你现在的握法..."他指尖停在第三把雕花柯尔特上,"还记得你第一次用它时..."
"打偏了。"杨迤冷声打断,"擦着你耳朵过去的。"
暴雨在防弹玻璃上蜿蜒成河,倒映着两人扭曲的影子。橘座在猫包里发出不安的咕噜声。
杨广突然笑了:"下周三是你生日。"他从内袋掏出个深蓝表盒推过转盘,"提前给的。"
表盒里是块精钢机械表,秒针做成缅甸蟒的形态。杨迤盯着表盘,一瞬间恍惚——那时候,于风也是这样,他要赶航班,所以提前给他庆祝生日,当时笑着端出那个歪歪扭扭的蛋糕。
"生日快乐啊,杨哥!"
可第二天,于风就再也没回来。
杨迤猛地合上表盒,金属碰撞声在包厢里格外刺耳。
"报酬?"他声音冷硬,像在极力压抑什么。
杨广的餐刀在桌布划出坐标:"野象谷西南侧,找块天然钯金晶石。"刀刃突然刺穿亚麻布料,"单独去。"
“嗯。”
暴雨声中,麻团在猫包里不安地盘旋。杨迤抓起表盒塞进口袋,起身时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成交。"
"记住。"杨广的声音追着他背影,"感情用事的人..."香槟杯在指间碎裂,"活不过生日。"
杨迤推开会所大门时,云澈的红色跑车一个甩尾停在雨幕中。
"老杨!"赵乐天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抓着半个包子,"那老狐狸没为难你吧?"
杨迤把合金箱扔进后备箱,麻团立刻缠上去盘踞。伊洛敏锐地注意到他鼓起的裤袋:"那是什么?"
"表。"杨迤掏出表盒随手一抛,骆翼接住时表盘自动弹开,精密齿轮在雨中泛着冷光。
"百达翡丽定制款?"萧燃吹了个口哨,"生日礼物?"
跑车在暴雨中疾驰,车内的空气却比窗外的雷暴更压抑。
杨迤靠在后座,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块冰冷的机械表。云澈从后视镜里瞥了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赵乐天啃着包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老杨,所以……你生日到底哪天啊?"
杨迤眼皮都没抬一下。
骆翼推了推眼镜,试图用数据分析打破僵局:"根据你之前提过的年龄推算,应该是在冬季——"
"不重要。"杨迤冷冷打断。
车内瞬间安静。
赵乐天缩了缩脖子,感觉杨迤身上散发的低气压快把他冻感冒了。伊洛在副驾驶发了消息给他们:
“回去我告诉你们。”
云澈瞄了眼手机,没敢吭声。
杨迤知道他们在偷偷交流,但他懒得管。他的思绪飘从前——十二月二十日,于风死的那天。
他记得自己把还有意识的伊洛送到医院后,浑身是血地回到住处,推开门,看到的却是桌上那个歪歪扭扭的蛋糕,奶油写着"生日快乐,杨美人"。
于风甚至没等到他生日,就永远离开他了
杨迤的手指在表盖上收紧,指节泛白。
回到别墅后,杨迤径首上了阁楼。
橘座跟在他脚边,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腿,但今天连猫的撒娇都没能让他停下脚步。阁楼角落的暗格里,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他的遗书。
他以前就在黑拳场时期写好了。
「如果哪天我死了,别查,别报仇,烧了就行。」
简短,像他这个人一样,那时候刀尖舔血,他需要做好一切准备和最坏的打算。
杨迤盯着那封信,忽然觉得可笑。他这样的人,居然也有人记得他的生日,甚至愿意为他做蛋糕。
而那个人己经不在了。
楼下传来脚步声,伊洛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杨迤。"
他迅速合上暗格,转身时己经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有事?"
伊洛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说:"明天是我哥的祭日,我们陪你去。”
杨迤扯了扯嘴角:"不用。"
"不是征求你同意。"伊洛转身下楼,"是通知。"